我寻花问柳总是独来独往,夜里,偷偷地,又害怕,又觉得肮脏,又感到羞愧,这种羞耻感在这样的时刻还发展成为一种诅咒。即使在当时,我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地下室。我非常害怕,生怕被人看到,被人撞见,被人认出来。我常常出入各种极其可疑的地方。
有一回,半夜,我走过一家小饭馆,从亮着灯的窗户里望进去,看见一帮先生正拿着台球杆在台球桌旁打架,还把一位先生扔出了窗户。换了别的时候,我会感到厌恶;可是当时我竟羡慕起了那位被扔出窗外的先生,而且羡慕到这样的地步,竟走进这家小饭馆的台球室,我想:“要不,我也打它一架,说不定也会把我扔出窗外的。”
我并没有喝醉,但是你们叫我怎么办——要知道,有时候苦恼会使人难受得歇斯底里大发作!但是这回却无结果而终,原来我连跳窗都不会,因此我只好没打成架就走了。
一开始,在那里,我就被一名军官勒住了笼头。
我站在桌旁,由于不知情挡了人家的道,而那军官要走过去;他抓住我的双肩,一言不发,既不打招呼,也不做任何解释,就把我从我站着的地方挪到了另一个地方,然后就目中无人地扬长而去。甚至他揍我一顿,我都可以原谅,但是我怎么也不能原谅他竟目中无人地把我从一个地方挪到了另一个地方。
鬼才知道我愿意出多少钱,如果能当真地、比较正规地、比较体面地、比较(可以说吧)合乎规范的吵一架的话!这家伙对我就像对付一只苍蝇一样。这军官足有两俄尺十俄寸高,
我尴尬而又惶惶不安地走出了这家小饭馆,直接回家了,而第二天则继续拈花惹草,不过较之过去更加畏首畏尾,更加落落寡合,好像在噙着眼泪这样做似的——可是我毕竟在继续寻花问柳。不过,你们别以为我由于胆小才怕这军官;我骨子里从来不是胆小鬼,虽然事实上我不断地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但是请诸位先生不要笑,我自有说法;我对什么都有说法,请放心。
噢,如果这军官肯出去决斗就好啦!但是不然,他属于这样一类先生(呜呼!这类先生早已绝迹了),他们宁可用台球杆大打出手,或者像果戈理笔下的皮罗戈夫中尉一样——向上级告状。
我这时的胆怯并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出于无边的虚荣。我并不是怕他人高马大,也不是怕他会狠狠地揍我一顿,把我扔出窗外;肉体上的勇敢,说真的,我还是有的;但却少了点精神上的勇敢。我怕的是,万一我提出抗议,并且斯斯文文的同他们理论,所有在场的人,从那个在一旁记分的无赖起,直到那个散发着臭气,满脸长着粉刺,在一旁讨好献媚,衣领像从油锅里拖出来似的最低级的小官吏为止,都会感到莫名其妙,并且笑话我。因为若要谈论荣誉观,即不是谈论荣誉问题,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