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一个小区的花园。有几个小孩正在踢球,球正好飞到范正章脚下。范正章竞岗的喜悦还没有减弱,他借着兴奋劲头,抬起一只脚,凌空划过一个潇洒漂亮的半弧线,一脚将球踢了回去。孩子们哇哇叫着跑开后,他站在一颗茂密的绿柏旁边转了两圈,然后嘬起嘴唇,用响亮的口哨声吹了一曲欢快的“卡门序曲”。
范正章毫不怀疑自己的当选,因此在演说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打听情况,包括孙占山。他认为这是不容置疑的、明摆的事情。因此当星期四接到厅里电话,让他到厅里人事部门的时候,他是怀着激动的情绪前往的。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那个没有悬念的结果——当选。看来这世界还是公平的,在他走进办公室的最后一刻钟他还在这么想。
跟他谈话的是评委会组长,党委副书记武江,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暧昧的神态,范正章当时没有猜透那是什么。当接下来的结果摆在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副书记脸上的那丝暧昧神态终于变成了一片,而且逐渐明朗化。那是惋惜!
范正章当场傻眼了:九个评委九票,他得三票,方怡飞得五票,郝健得一票。是真的吗?这是范正章对眼前的结果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想法。这不可能,他悄悄咬了咬舌头,一阵疼痛,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我落选了。就像人们最初传播的一样,方怡飞将要当这个总经理了。谣言看来成了真的!
范正章想不起如何走出了这个房间,也想不起如何走出农业厅大门的。他只记得武江一脸的惋惜中,不停地劝他想开一些,而且安慰他说厅里会考虑他的出路的。他走在街上,想起出路,突然感到极度的可笑。出路,到哪呀?没了郁香,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所有激情和干劲全没有了,甚至生活的意义和重心也突然消失了,就像丢失了心爱的女人一样。郁香,他如何能放得下呀?那是他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创建出的品牌呀!那里凝聚了他多少个昼夜的辛劳、忧愁和欢乐呀?他不能想像以后是否还有激情和精力做另一项工作,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郁香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和对明天的向望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在太阳下一会儿踩着自己的影子,一会牵着自己的影子,走来走去。当一只自天而掉的石子最终击中他脑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停留在演说成功后所进的那个花园。他记得当时得意地吹了口哨。而今,他这是怎么了?他抬起头,顺着玩乐的声音望去,看见几个小儿在用石子乱扔。范正章捡起砸在自己脑门上的石子,冲着几个小儿,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又扔到了脚下。
韩之凤打来了电话。原来范正章早上离开农场时,就带着韩之凤一起来了。他对这个竞岗是如此自信,干脆让韩之凤在他去厅里的时候,先去安排中午的庆祝宴了。这是多么可笑啊!命运对他又是怎样的嘲弄呀!此时韩之凤打来电话不用说是为这件事的。范正章对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一咬牙切断了。两秒钟后,韩之凤又打了过来,范正章没有犹豫立即关了机。此时,他不想与任何人说话,也不想面对任何人。他需要独自到一个地方好好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啦?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啦?是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的?还是自己已经落伍,搞不清这社会到底怎么啦。
他打上一辆车,指了一个方向,便仰在出租车里不动了。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了,透过车窗,耀眼地照了进来,正打在范正章的脸上。范正章闭着眼睛,睫毛在光照中微微抖动着,这使范正章感到眼前似乎有一根根模糊的黑色电杆在晃动、游移。车在繁华的市区街道中断断续续,走走停停,令范正章极为恼火。直到一个岔路口,范正章一咬牙从车上跳了下来。
站在人流穿行的街头四处张望,范正章忽然闻见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味猛冲而来,他循味望去,才发现身后一个很小的酒馆竟然还在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