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强,飞旋而来,瞬间便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向她瘦弱的身体。在这种巨大的力量撞击下,她终于感觉身体全部活了起来。与此同时,心脏里的血液像遭遇狂风般突然掀起了滔天骇浪,伴随着铿锵的敲击和轰鸣,开始疯狂地奔腾和撞击。她知道肯定有一股红得发黑,蕴藏着极大能量的血液正在汹涌而来,撞击她薄弱的胸腔,甚至要冲毁她的身体。范正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让它来吧!让她撕毁我的胸腔,撕毁我的身体吧!
一浪高过一浪的血液力量在不停地壮大,那滚滚而来的轰鸣让范正纹兴奋不已:
让它快来吧!让它毁灭我吧!
夜幕突然罩住小院,罩住周围,范正纹感觉自己就像一瞬间被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布袋里,胸口在窒息,毛孔在流血,四肢在断开,身体在撕裂。孙梅站在范正纹跟前,疑惑地看着发生在范正纹身上的一切变化。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范正纹脸上的风云变幻,像极一场残酷的战争场景。当孙梅在努力分辨着范正纹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她看见范正纹的身体向左右摆了两摆,又向前后晃了两晃。然后像一棵被伐断的树,一头栽到了小院的青石板上。在她趴伏的身前,有一口鲜红的血液溅在青石板上,那图形正像一只被捕杀的鸡,支棱着毛发在地上展示着生命终结的残酷和无奈。
一个小时后,范正纹终于在一个老尼姑的调理下清醒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回忆起昏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万长青自杀了。到此时,她才明白,这个男人不但走了,而且给她留下了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伤痛,又伤又痛啊!我怎么能够消受,我怎能呀!
范正纹冲了出去!她打掉孙梅端过来的茶水,冲开老尼姑的阻拦,在碰翻了一个细高的香桌后,一溜烟似的奔出了尼姑小院。
夜无比黑暗,山无比寂静,冲进树林茂密的山间,裹进细沙般的冷雨中,范正纹感到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麻木。她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处山头,再爬上一处山头,又走下一个山头。她几乎是一溜小跑,没有停歇。起初还能听见后边孙梅等人的叫喊,半个小时后,范正纹发现她们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范正纹仍然在奔跑着,虽然脚下坎坷不平,身上寒气阵阵,但她仍不想停下来。不管前面是什么,也不管路上会遇到什么,她都不怕。山越来越险,林越来越密,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窄,有各种啁啾的声音或远或近地鸣叫,有各种奇怪的吼叫哭号时隐时现地响起,都没有使范正纹的脚步缓慢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在跑,在拼命地奔跑,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连脚下碰到石块,几次踉跄,她都没有停下来。也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眼下的处境,忘记那个男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的路突然消失在树丛里,一片茂密的树林,像黑色的墙挡住去路时,她才停下。
喘声如牛,眼冒金星,范正纹看着周围黑糊糊的夜,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在了地上,确切地说是瘫在几块硬如钢铁的石块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时,她一下子闻到了清新冷冽的山风,正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神秘气味渗进她的身体,一时间脑子清醒百倍。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万长青。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生机勃勃的男人呀,一个多么让她爱慕敬仰的男人呀,一个让她倾注了多少心血的男人呀?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倒下了?
范正纹哭了,在听说万长青自杀后第一次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眼泪和号啕声。
雨时密时疏,风时大时小,当脸上的泪水和着雨水不停滴进嘴里时,范正纹品着咸涩的泪水,突然间开始放声质问: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在哪里?
万长青,你听见我在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