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奈何。
无可奈何。
众生皆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奈何,奈何,须弥芥子,天龙蝼蚁,一般无奈。
天地人间,爱恨情仇,总在那无可奈何间,随缘起落,花开花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奈何?
奈何桥……
王宗景是真真正正地惊悚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小鼎,只见他也正看了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自古相传,九幽冥府之下,阴阳分隔之界,乃有古桥名曰“奈何”。下有血河,横贯阴阳,生离死别过桥而断,奈何奈何,无可奈何。一步阳世,一步阴间,都在这奈何桥上。
难道,此处竟是那传说中的幽冥地府,九幽黄泉不成?
王宗景与小鼎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两人怔怔地看着这块古碑,良久之后,才听到小鼎忽然涩声道:“王大哥,咱们,咱们该不会是死了吧?”
王宗景眼角一跳,刚想叫他不要胡说,只是话到嘴边,却一时哑然说不出声来。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谲,即使以他的心志也有些承受不住。
小鼎没有等王宗景的回答,片刻之后慢慢地低下头去,靠着这块石碑缓缓地坐在地上,头低垂着,过了一会之后,王宗景只见小鼎两个肩膀微微抖动,双手抱膝,竟是隐约传来低低的哽咽声。王宗景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了,扶着小鼎,低声道“小鼎,你怎么了?小鼎抬起头来,只见一张小脸是,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王宗景愕然,一时竟不知改说什么才好。
小鼎哽咽了几声,却是带了几声哭音,道:“王大哥,我想我爹还有我娘亲了,以后我算不算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王宗景心中一酸,却是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己早亡的双亲,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柔声道:“小鼎,咱们应该还没死,你会再见到你爹娘的。”
小鼎面上哀恸之色不减,像这样一路上惊险无比数次历险生死关头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了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大声哭泣起来:“我不想死,我想和我爹娘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他双手抓紧了双膝,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着,满脸泪水也顾不上擦拭,只是哽咽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乖,我干了好多坏事。我往爹做好的热汤里丢石头,我往娘喜欢的白衣上泼墨汁,我说过文姨看着瘦其实全身都是肉,我说过鬼故事吓小萱哇哇乱哭,我撕过几位师伯的书,在他们屋里发过火,撒过尿,我还抢过大黄的肉骨头,啃完了肉把骨头丢下山不给它吃……”
王宗景蹲在一旁,这一路听下来,从最初的低声安慰慢慢听得脸都黑了,看着小鼎哭着滔滔不绝,一桩一桩小孩子家调皮捣蛋事如流水一般倒了出来,直到听得他目瞪口呆,甚至就连此刻置身阴间的那丝恐惧都被听没了,心想这小家伙是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干坏事了啊,种种所为真是匪夷所思,对比起来王宗景觉得自己被许多人称为顽劣的童年实在算是老实巴交得不行了。
那边说得泪流满面,痛悔小小人生,这里听得苦笑无语,过了好长工夫,小鼎终于止住了哭声,但两只眼睛已然有点红肿,吸吸鼻子,他倒也干脆直接拿着王宗景的袖子往脸上一抹,擦去满脸泪痕,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王宗景。
王宗景看着他,干笑一声,道:“哭完了?”
小鼎点了点头,道:“哭完了。”
王宗景翻了个白眼,道“还怕不?”
小鼎站起身,道:“不怕了。”随后抬头看看周围,血河滔滔黑暗无边,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缩了缩头,道:“呃,还是有一点点怕……”
王宗景苦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