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钱亮亮想起那段经历,真切感觉到了宿命的威势,虽然咪咪对他有诱惑,而且可以说诱惑力极强。一个健康的单身男人,整天面对一个“新上市的荔枝”一样饱满、水色的单身女人,如果不闹出点有声有色的事来,那才叫对不起老天爷。可是,钱亮亮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固有的道德观念、家庭责任还有当政府官员残留下来的纪律约束,让他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犹豫、欲望与理智的矛盾中。有那么几天,每天晚上独处卧室的时候,他就决心第二天要用行为或者语言告诉咪咪他想要她,可是一到白天,夜间的欲望和图谋就随着黑夜一道消散得无影无踪,即便当着咪咪的面,他也极少产生那种念头,更别说真的用语言或者行动表达那种念头了。
如果没有鸟蛋那场饭局,钱亮亮和咪咪这种道是无情却有情、说是没事又有事的男女关系可能会在一个危险的平衡点上维持很久,一直到某种偶然的机缘或者打破这种平衡,或者让这种若有若无的情感困惑随着时间而消散、平复。鸟蛋那场饭局,就是打破这种危险平衡的外力。
那天鸟蛋果真在下午下班前开着他那辆脏兮兮的城市越野车跑过来接钱亮亮去赴饭局。那天的饭局是个乱局,钱亮亮对饭局有绝对理性的研究,一个完整的中国式饭局,应该有设局人、局口儿、局精、局托儿、陪客、花瓶众角色一个都不能少。有组织、有派系、有结交、有承诺、有阴谋、有称兄道弟、有借东打西、有局中的元老和拜山的新人。
当然,也有不完整的饭局,或者说非常单纯的饭局,比方说亲朋好友新知故交的沟通交流,比方说生意对手间的交锋谈判,比方说恋人之间的浪漫晚餐等等,这些饭局用完整的中国式饭局衡量,那是远远不够完美的。不管什么样的饭局,都有其特定的目的性和功能性,而鸟蛋带钱亮亮参加的那个饭局让钱亮亮这个对饭局颇有研究心得的前接待处处长居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那场饭局有点像农村办理婚丧嫁娶的流水席,可是又不完全像。农村的流水席是吃完一拨来一拨,而那场饭局却是前边的还没吃完,后边的人不断加入。刚开始有四五个人,鸟蛋一一作了介绍。初次见面,钱亮亮稀里糊涂,大概知道这三四个人里有政府官员,也不是什么大官,就是处一级的小官员;还有公司的老板,也不是什么著名大公司的,因为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的公司名称钱亮亮从来没有听说过。钱亮亮和鸟蛋刚刚坐定,菜肴和酒水就一溜烟地端了上来。所以钱亮亮认为这场饭局就他们四五个人,因为按照中国式饭局的礼节,中国式饭局的潜规则,请到了的人没有来,是不能开局的。
吃喝中间,鸟蛋不知道是犯毛病还是真心实意的吹捧,把钱亮亮说成了省里的接待厅厅长,那几个人也稀里糊涂地相信了,仿佛省一级的政府机关真的有什么接待厅。鸟蛋又说钱亮亮见过多少世面,掰着手指头把中央政治局一级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数了一遍,大话二骗地说这些党和国家领导人钱亮亮都亲自接待过。钱亮亮让鸟蛋的大话吹得非常难受,更正也不是,不更正也不是,活像没穿衣服在沙尘暴里挨风沙。好在那几个人也都没把鸟蛋的吹嘘当回事儿,他怎么说人家就怎么应着趁机起哄让钱亮亮喝酒。
钱亮亮在这种场合既不怯场,也不张扬,吃喝中间不断地在脑子里分析判断这些人的来头,以及各自加入饭局的目的,然而,到头来他也没弄清楚。那个据介绍说是政府某部门处长的人按说应该是这帮人设饭局的局口儿,也就是饭局的主客,是设局人有求于他的对象。在中国,这种既有商人又有官员的饭局,基本上都是这种模式:商人是设局人,官员是局口儿,再加上一些局精、陪客、花瓶等等在一旁跑龙套、敲边鼓。当然,也有官员设局商人做局口儿的,极少,那种饭局都是政府出面勾引商人投资,官员个人不会充当设局人,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