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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京那天是十二月廿八;这年十二月小,过一夜就是除夕了。

    李果是住在西河沿的三元店,行装甫卸,征尘未浣,先忙着将带来的土仪,照名单配好;派人持着李煦的名帖,分头致送。国丧期间本可不送年礼;但些许土仪,自当别论。当然,这是普通人情;有些要紧地方,非李果亲自登门不可。

    首先要拜访的是,内务府营造司郎中佛宝;此人是李煦的儿女亲家,休戚相共,所以李煦在李果临行以前,特地关照,到京以后立刻去看他,打听消息;若有疑难,亦不妨跟他商量。

    佛宝家住西城石老娘胡同。李果不曾去过;但内务府的人,很容易打听,车子一进胡同东口,车夫在“大酒缸”上一问,立刻明白。到门投帖;很快地便有佛宝亲信的听差出来招呼:“请李老爷小书房坐。”

    佛宝是李果相熟的,二十年来见过十来次,相见问讯;旗人多礼,与李果相关的人,都要一一问到。这番应酬完了,佛宝第一句话问:“客山!行李卸在那儿?”

    “我住三元店。”

    “怎么住店呢?自然是住在我这儿!”说着,佛宝便要叫人去取李果的行李。

    “不敢,不敢!多谢佛公。我还是住店,比较方便。”

    李果坚辞好意,费了好些唇舌,才得如愿。他怕佛宝还有些繁文缛节的礼貌使出来;所以开门见山地说:“旭公特地让我进京,来看佛公;诸事要请佛公主持。”说着,将李煦的一封亲笔信从贴身衣袋中取了出来,当面递上。

    说这话的神色是很郑重的;佛宝不由得心头一懔,拆开信来,细细看去,只得两张信纸,道是“处境艰危,常有朝不保夕之忧,叨在至交而又至亲,亟恳鼎力赐援。笔下不尽,统请客山兄面陈。”情词哀急,“至交而又至亲”的佛宝,心情不由得沉重了。

    “何以有‘朝不保夕’的话?”他用低沉的声音问:“一朝天子一朝臣,调动或者不免,要说有别的麻烦,是断乎不会有的。”

    “倘或调动,就是‘朝不保夕’了!”

    “这话怎么说?”

    “佛公跟旭公至亲,想来他的情形,必有所闻。”

    “是的!”佛宝答说:“他手头散漫,好客,我知道有亏空。”

    “佛公知道亏空有多少?”

    “多少?”

    李果想据实回答;话到口边,怕吓着了佛宝,复又改口:“不下三十万金!”

    “三十万!”佛宝将双眼睁得好大,怔怔地望着李果,好久,才着急地说:“怎么闹这么大一个窟窿?”

    “手头散漫,好客,自是原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几次南巡,把窟窿扯得不可收拾了。”

    “那,皇上在的时候,不是替他补过几次?”

    “没有补完。”李果答说:“他总觉得窟窿太大了,说不出口——。”

    “唉!”佛宝不等他说完,便顿足长叹,“旭东一辈子就害在这个虚面子上。如今好!皇上都驾崩了,谁知道他这笔帐?”

    “是啊!此所以旭公有朝不保夕之忧。”李果用很重的语气,而且辅以手势:“只有一条路,必得保住苏州织造这个差使!不然,办交代就显原形了。”

    “难!”佛宝大为摇头,“胡凤翚在谋这个差使,他是什么人?客山你知道不?”

    “知道,年妃的姊夫。”李果又说:“我就不明白,内务府的阔差使也很多,他为什么偏偏想这个苏州织造呢?”

    “这都怪旭东自己不好。”佛宝答说:“论实惠,内务府的好差使很多,可是比不上织造来得阔。织造也只有江宁、苏州两处,曹栋亭、李旭东把场面摆得这么阔,这么热闹,谁不眼红?”

    李果默然,自觉心在往下沉;但也有警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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