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公爵和皮埃尔到达童山公馆时,天色已经黑了。他们走近大门口,安德烈公爵含笑叫皮埃尔注意后门口的骚动。一个背袋子的佝偻老婆子和一个穿黑衣、留长发的矮小男人,一看见门口来了辆马车,慌忙跑回门里。两个女人随着他们跑出来。四人望望马车,惊惶地从后门台阶回去。
“这是玛丽雅的神亲,”安德烈公爵说,“他们错把我们当作家父了。这是她唯一违抗父亲的一件事:父亲吩咐驱逐这些云游教徒,可她接待他们。”
“什么叫神亲?”皮埃尔问。
安德烈公爵还没有回答,就有仆人出来迎接。安德烈公爵问仆人老公爵在哪里,是不是快回家了。
原来老公爵还在城里,但随时都可能回来。
安德烈公爵把皮埃尔领到自己屋里。在父亲的房子里,这间屋子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准备迎候安德烈公爵的到来。接着安德烈公爵去育儿室。
“我们去看看妹妹,”安德烈公爵回到皮埃尔屋里,说,“我还没见到她。她躲起来了,跟她那些神亲在一起。她这是自作自受,她会发窘的,但你可以看到她那些神亲。这挺有意思,真的。”
“什么叫神亲?”皮埃尔问。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他们一进去,玛丽雅公爵小姐果然很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她舒适的房间里,神龛前点着油灯,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修士长袍的长鼻子长头发少年。
旁边扶手椅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瘦老婆子,她那孩儿般的脸上现出温顺的神气。
“安德烈,你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玛丽雅公爵小姐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站在云游教徒前面,好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
“见到您很高兴,很高兴。”当皮埃尔吻她手的时候,她对他说。玛丽雅公爵小姐从小就认识皮埃尔。现在,皮埃尔同安德烈的友谊,他同妻子的不幸关系,主要是他那厚道朴实的脸使玛丽雅公爵小姐对他产生了好感。玛丽雅公爵小姐用美丽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仿佛在说:“我很喜欢您,但请您不要嘲笑我的神亲。”他们相互问候了一番,坐下来。
“哦,原来小伊凡也在这儿。”安德烈公爵含笑看着少年云游教徒说。
“安德烈!”玛丽雅公爵小姐恳求似地说。
“你知道,这是娘们的事。”安德烈对皮埃尔说。
“安德烈,看上帝分上!”玛丽雅公爵小姐重复说。
安德烈公爵对云游教徒的嘲弄和玛丽雅公爵小姐对他们的无效庇护,显然是兄妹之间常有的事。
“不过,我的好朋友,”安德烈公爵对妹妹说,“你应当感谢我才是,因为我向皮埃尔说明了你同这个年轻人的亲密关系。”
“真的吗?”皮埃尔又好奇又认真地说(玛丽雅公爵小姐因此特别感激他),从眼镜上方打量着小伊凡的脸。小伊凡知道大家在说他,目光调皮地瞧着大家。
玛丽雅公爵小姐为她的神亲发窘是完全多余的。他们一点也不胆怯。老婆子垂下眼睛,斜睨着进来的人,把茶杯倒过来扣在茶杯碟上,又把咬剩的糖块放在杯子旁,镇静地坐在扶手椅上,希望人家再给她倒茶。小伊凡啜着杯里的茶,用一双女人般调皮的眼睛望着走进来的两个青年。
“你到过哪里,到过基铺?”安德烈公爵问老婆子。
“到过,老爷,”老婆子唠唠叨叨地回答,“就在圣诞节我有幸参与了圣礼。现在从科里亚靖来,老爷。那里显现了伟大的神恩……”
“小伊凡是不是跟你一起去的?”
“是我自个儿去的,施主,”小伊凡竭力压低嗓门说,“我在尤赫诺夫才遇见彼拉盖雅。”
彼拉盖雅打断他的话,显然想讲讲她亲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