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西安门外,街道交错纵横,却不见半点灯火。
背上的这道刀伤,需要胡客寻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才行。但客栈非安全的去处,官府一旦追查刺客,首先不会放过的就是供旅人居住的客栈;头号当铺也去不得,那里早已经被封了。
头脑里的念头旋转了一圈后,胡客想到了一个去处——安徽会馆。
当日吴樾、张榕和胡客一同进京,分别之时,吴樾曾告诉胡客,如果有什么差遣,只管去后孙公园胡同的安徽会馆寻他便是。
在同吴樾相处的几天里,吴樾知恩仗义的品性,令胡客颇为欣赏,只不过胡客性格深沉,平素少言,心中即便认定了某个人,也不会流露于形色之间。他对结为连理的姻婵尚且如此,何况是没有深交的吴樾?
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人便拣正南方向而行。
姻婵一直关切地注视着胡客。胡客的脸色有些委顿,这令姻婵的心中翻涌起无尽的悔意。在逃离瀛台的时候,因为匆忙,姻婵竟忘了将那口药箱里的治伤药拿走。眼下虽时不时路过某家医馆,可一旦入内治伤,就等于留下了行踪,御捕门的捕者依此追查,很容易就能掌握两人的去向。
现在只有忍耐了。
胡客忍耐刀伤的疼,姻婵忍耐心头的痛。只有到了安徽会馆,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治伤。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寻到了后孙公园胡同,也找到了位于胡同北侧的安徽会馆。
这座同治年间由李鸿章等安徽籍官员捐资修建的建筑,分为正院、东院和西院三个部分,内有夹道将三套院落分开,夹道间开的门又将三套院落连成一体。三套院落各自开有一道气宇轩昂的朱红大门,无论从哪一道大门进去,都能通达各处。
胡客和姻婵寻到的,是西院的大门。
敲门。
门刚一响,门内就传出了声音,似乎竟有人一直守候在门后:“谁?”
如此深的夜,竟还有人守在门后,且这一声“谁”,问得既谨慎又小心。这是极不正常的。胡客对各种异常情况十分敏感,哪怕是微小到极致的异常,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所以他没有应答。
“是谁在外面?”片刻后,门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胡客仍然没有答话,并示意姻婵不要做声。
门内人长时间听不到回应,免不了好奇,轻轻地拔去门闩,启开一丝缝儿,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门一开,胡客就不会再给他以关门的机会。
尽管背上受了重伤,但胡客的身手仍然足够迅速。他闪入门内,右手的五根指头,准确地扣在了开门人的咽喉上。先下手为强,这是胡客在练杀山中学到的第一课。不管对自己有没有害,只要情况异常,就必须先制住对方,如此方可保证己方的安全,尤其是姻婵的安全。
门里面本来是漆黑一片,胡客这一动手,周围立刻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响声。
胡客和姻婵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那是好几支枪在争相上膛。
胡客本能反应,将开门人挡在自己和姻婵的身前。胡客向左右前三个方向观察,只见漆黑的夜色里,隐隐约约站了三个人。
没有人说话,这夜静得让人窒息。
一支火把忽然点亮了。
“把家伙收了,是自己人!”胡客的右侧忽然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耳熟。胡客识得,那是张榕。
站在右侧黑暗里的人,正是张榕。他点燃火把后,立刻认出了胡客。他从黑暗里冲了出来,拦在胡客的身前,避免了一场误会的发生。
胡客松开了手,开门人揉了揉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