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父亲动身前往巴黎的前一天,卡尔收到一条短波广播消息,是他派去哈瓦那的一个特工发来的,内容是前天晚上,即十一月十九日,卡斯特罗去珍·丹尼尔住的酒店找他,而且在里面接受那个记者长达六个小时的采访。
我们不知道那两个男人到底在交流什么,但是珍·丹尼尔又把这次访谈内容发表在了《新共和报》上,一共分两次,时间分别为十二月七日和十四日。我父亲十一月二十日就猜出了该访谈内容。
卡尔说:“之所以会有这次见面,是因为肯尼迪十一月十八号在迈阿密所说的话——‘他们就是为了离间我们。’这就是卡斯特罗接见丹尼尔的原因。”
我没有说话,卡尔继续说:“知道了这些,你和我一样不高兴了吗?”
“但是,这个消息让我们的旅程更有必要了。”
“是的,”卡尔说,“我们不是在画蛇添足,对吗?”
大约三周后,我仔细阅读了丹尼尔采访卡斯特罗的访谈内容。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而我发现自己与当初的誓言完全相反。我在想,如果我去巴黎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次访谈的内容,那我会怎么想呢?我会相信卡斯特罗的话吗?如果我相信了,那我会不会告诉我父亲我不能公正地处理库贝拉的事呢?如果我父亲要求我一定要亲自去处理库贝拉的事,那么我会辞职吗?现在是十二月,我已经不记得十一月的我是怎么想的了,因为我的想法完全变了,辞职也不再是一件让我感觉压抑的事——它不是比截肢更痛快吗?
《新共和报》1936年12月14日
珍·丹尼尔撰
“在安的列斯群岛的珍珠湾,充满着朗姆酒的芳香,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美国游客对古巴的描述被装裱起来挂在哈瓦那的酒店里,我在哈瓦那酒店度过了忙碌而紧张的三周时间。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见到卡斯特罗了,所以这三周里我一直都在和农民、作家、激进分子以及反革命分子、部长大臣、大使交流,唯独菲德尔是那么遥不可及。曾经有人警告我:他再也没有兴趣接见记者了,至少是西方的记者。所以我基本上已经完全放弃了,但是,在我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卡斯特罗亲自来到了我住的酒店。他听说了我采访肯尼迪总统的事,于是晚上十点,我们就到我的房间里,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在这里,我将重述采访中回应约翰·肯尼迪总统的那一部分内容。
卡斯特罗对我采访肯尼迪总统的事情很感兴趣,在我讲述时,他可以说在洗耳恭听:他捋了捋胡须,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到眼睛上面,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始终都是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我。他让我一遍遍地重复那些已知的评论,尤其是肯尼迪批评巴蒂斯塔的那一部分,以及批评卡斯特罗发起具有毁灭性战争的言论。
当我说完,我以为卡斯特罗会来一场爆发。然而事实却不是,我迎来的是漫长的沉默,之后便是平静、幽默且富有思想的谈话。我不知道是卡斯特罗变了性子,还是西方杂志错误地把他描述成一个经常咆哮的疯子,我只知道在我和他一起度过的两天时间里(而且这两天还发生了很多事),卡斯特罗没有一刻不是镇静的……
“我相信肯尼迪是很真诚的,”卡斯特罗说,“我也知道我说真诚可能会让你觉得我有政治目的,但是我会解释我的意思。我至今都没有忘记这个家伙狡猾的手段、含糊的态度,以及美国多次偷袭古巴,向古巴施加压力,给我发恐吓信件,组织反革命力量对我局施以各种阻挠,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报复行为、欺骗利用、污蔑共产主义的言辞,这些我通通都没有忘记。但是我感觉他也陷入了困境,我不觉得美国总统就是真正完全自由的,而且我相信现在肯尼迪一定备受不自由的痛苦,我还相信他现在明白了他对古巴有多少误解,比如猪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