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齐国,他公然指名道姓品评齐国故去的天子,本有忌讳。
奇怪的是,谁都没什么不满,就算斛律明月也没有禁止。
因为孙思邈并非在诋毁高家,他说得很委婉,在一些人眼中甚至还有点赞誉,高洋所为岂止是手段胜过兄长一句能够概括的?
孙思邈继续道:“高澄身死后,高洋封锁了高澄的死讯,几天后就控制住齐国的形势,软禁了孝静帝。武定八年后,高洋正式受禅称帝,一年后,他杀了孝静帝……开始的时候,文宣帝很有些励精图治的样子,看其手段,谁都认为他比高澄甚有过之,但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突然提及高澄的兄弟高洋,而且十分琐屑,自有他的用意——因为他知道高洋不但宣布了灭道一事,还在二十年前的那场高澄遇刺案中,扮演着极为关键的角色。
“高洋变得性格暴戾,睚眦必报,甚至六亲不认……之后他行为放纵,整日饮酒高歌,纵马狂奔,有一日甚至登到铜雀台之巅舞蹈……”
说到这里,孙思邈神色突有分怜悯之意,终于叹了口气。
他怜悯的是什么?
厅中死寂,只有孙思邈言语幽幽,斛律琴心知道孙思邈说的并不夸张,甚至还有些收敛,实际上她也知道高洋的许多故事。
高洋后来的表现,就像个疯子一样,做了很多荒诞之事,高洋死之前,齐国上下均陷入了恐慌之境,幸好高洋死了,他死的时候,群臣干号,却没有一人为高洋流一滴眼泪,可见高洋的不得人心。
不过孙思邈说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斛律琴心暗自奇怪,她知道孙思邈绝非喜欢揭人短处的人。
“后来高洋性格暴戾得难以想象,发脾气起来动辄打杀,听说他曾有三次用长矛指在将军的胸口,要杀将军?”孙思邈问道。
斛律明月还是没有回答。
孙思邈望着那难以琢磨的背影,回到结论道:“由此可见,他和将军关系并不好。”
“不好能如何?”刘桃枝哑着嗓子问。
孙思邈笑笑,仍旧没有回答,只是道:“最后高洋没有对将军下手,他不动手,可能是因为知道将军武功太高……”
这倒是事实,就算是李八百这样的疯子,都不敢对斛律明月动手,高洋那时候半疯不疯,不会不考虑和斛律明月翻脸的后果。
“可高洋为何要杀将军呢?”孙思邈问道。
没有人答话,疯子的意图,本就是难以揣摩,但孙思邈为何单独指出这点?
孙思邈也未回答,话题一转道:“数月前,我第一次到邺城时,曾经看过一场……变故……”
他措辞很谨慎,因为他不想武断。
“慕容家的人行刺兰陵王,行刺之人,尽数被兰陵王斩在长街之上……”
斛律琴心脸色苍白,记得那时候起,她就乔装成慕容晚晴跟上了孙思邈。
真正的慕容晚晴,结果当然早已注定。
孙思邈道:“当初我离开邺城时,曾和将军说过慕容绍宗一事……”
这点斛律琴心倒也记得,当初孙思邈说过,慕容绍宗赫赫威名,但当年曾和高欢不和,后来高欢和慕容绍宗推心置腹,让慕容绍宗自此效忠。
孙思邈那时这么说,用意是请斛律明月放下和慕容家的恩怨,可他如今旧事重提,又为了什么?
“传言中,慕容绍宗是投水而死的……”
孙思邈缓缓道:“当初西魏据颍州,慕容绍宗为南道行台攻颍州,筑坝囤积洧水准备灌城,一日曾做噩梦,以为不祥之兆,第二日登船时,突然有暴风狂起,刮断船缆,竟将大船向敌城吹去,慕容绍宗认为近城必死,遂投水而亡,三军听闻这消息,无不悲痛,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