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洛阳被围,要非兰陵王入阵,说不定周国已杀到邺城下,说不定奴家也不能好好地和你在这里说话。你从那时候开始荣光,一直到如今,每次回转邺城,声势浩大,连天子都比不上。”
红袖刀一颤,泛着寒气。功高若是盖主,无论是中流砥柱的将军,还是威名赫赫的王爷,始终要被天子忌讳。
“当初你解洛阳之围,回转邺城后,天子曾对你说过一句话:‘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
这句话三年前曾说过,今日高纬也提及,可见高纬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一直念念不忘。
可他念念不忘的难道仅仅是这句话?
“圣上对我的兄弟之情,我一直难忘。”兰陵王忍不住回了句,似感触,似辩解,虽然听起来软弱无力。
“奴家知道兰陵王对圣上的兄弟情深,奴家也知道兰陵王从未有过什么野心。”轻轻叹口气,穆提婆缓缓又道:“可圣上是否这么认为呢?兰陵王当初错就错在,不该回了那句话。”
“哪句话?”兰陵王略有错愕。
“家事亲切,不觉遂然。”穆提婆缓缓道。
“这有什么问题?”兰陵王很是讶异。
穆提婆眸子一转,目光落在兰陵王的身上:“国事家事,岂能混为一谈呢?兰陵王以国事当家事,奴家倒不觉得什么,但天子难免会想,兰陵王有染指家事之心。”
红袖剧烈颤动,淡红光芒流转,宛若难测的心事。
兰陵王沉默许久,这才缓缓道:“原来如此。”
“很多事情,不过都是小事,但汇聚起来,事情就大了。”穆提婆深切叹息,满是无奈,“如今齐国上下,只知将军和兰陵王,不知道天子,兰陵王和将军若将国事变家事,天子怎能不愁?”
兰陵王嘴唇动动,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笑笑——只是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落寞和无奈。
“奴家和兰陵王素来交好,处境和兰陵王类似。”
穆提婆说到这里,满是感慨,他们一个是宫中的红人,一个是齐国的英雄,都有无边的荣耀和权利。
可他们的处境的确很像,他们内心都很不安,因为他们的一切,本握在别人的手上。
“奴家其实也知道兰陵王的用心,你本无意于皇位,也无意于荣耀。当年洛阳危机,你扛起了危难,也担下了荣耀,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个包袱。时间会冲淡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或许从前记得你好的人,总有一天会将你忘掉。其实你也累,你也想证明改变自己,但后来看看,不过是徒自挣扎。今天本是你改变的最好的机会。”
穆提婆重提旧话,缓缓道,“你本有两个选择。”
兰陵王不语,他当然清楚穆提婆要说什么,今日的事,看似突然,但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你第一个选择就是跟孙思邈去岭南,自此再不回中原。”顿了片刻,穆提婆缓缓道,“这本来也是你最好的选择,奴家方才说过,什么人,都有他自己习惯生活的地方。羊永远难活在狼的世界,就像狼的世界一定要吃羊一样。”不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是一种悲哀。
“岭南虽陌生,虽遥远,但是个新鲜的世界。”
新鲜的总让人陌生好奇,或许还让人有些不适应。
不闻兰陵王回答,穆提婆蹙眉道:“当然,你还有第二个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将军如果今晚死了……”
穆提婆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带了分颤栗,可也带着分热切。
“你想将军死,难道是因为他拒绝了你的提亲?”兰陵王突道。
穆提婆笑笑:“兰陵王说笑了,奴家此举,不过是为了兰陵王。奴家知道,兰陵王要娶斛律琴心,绝非是因为爱。将军的决定,兰陵王也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