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的马克思主义者(她不曾带他回家),就会评论道,在资本主义工业社会里,老男人们,尤其是成功的老男人们,几乎个个本质邪恶。他们身上什么也不剩,只有恼怒的自卫和贪婪。戴妮斯也会跟他吵起来。首先,她爸爸不是个老男人,而且骨子里是个好人。
“我讨厌你那些男性观念和彻头彻尾的男性论点。”她说,然后沉思道,“此外,我也讨厌听到自己说‘男性’这个词。”她明智地避免提及这个事实:要是能在争论中最终取胜,她爸爸就会给她一张支票捐给中心。
今天,她的决心生了效。她看到诱饵在闪烁,却设法绕过了它,一条聪明的、看起来纯洁无辜的鱼儿,大多数时候都在跟玛歌达谈天,赞美翻新房子的各种细节。劳伦斯是个英俊男人,一脸讽刺,胡髭完全变成灰色,一头柔软、日渐稀疏的灰棕色头发,身材高大,肩膀和肚子都略微松弛。他数次站起,踱到湖边又踱回来,踱到路边又踱回来,深深地叹气,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种女性话题的不耐烦。
最后他终于粗暴地打断玛歌达,对戴妮斯发问。
“你妈怎样?”
“很好,”戴妮斯说,“据我所知不错。”
伊莎贝尔住在遥远的科莫克斯谷,位于不列颠哥伦比亚。
“哦——那山羊农场如何?”
和伊莎贝尔一起生活的男人是个职业渔夫,当过电视台摄像。他们住在一个小农场上,把土地,或者说土地的一部分,租给一个养山羊的。某次,戴妮斯告诉了劳伦斯这事(她很谨慎,没说那男人比伊莎贝尔小好多,也没提他们的关系时不时变得“不稳”),劳伦斯从此认定伊莎贝尔和她的姘头(他的说法)干着经营山羊农场的营生。他的问法让人想到一种无比艰辛的乡下生活:在泥泞中苦苦对付难以驯服的牲畜,贫穷,某种过时得可怕的理想主义。
“也不错。”戴妮斯微笑道。
通常她会争论,会指出他在事实上犯的错误,谴责他歪曲真相,不安好心,恶意讽刺。
“那一带还有足够的反传统思潮支持人们买山羊奶喝?”
“我觉着有吧。”
劳伦斯的嘴唇在胡髭下不耐烦地抽动。她盯住他,保持着心无芥蒂、没心没肺的快乐神情。他嗤笑一声。
“山羊奶!”他说。
“这是一则新的内部玩笑吗?”玛歌达说,“我错过了什么?山羊奶?”
劳伦斯说:“玛歌达,你知道吗,我四十岁生日那回,戴妮斯用飞机带我上天?”
“其实不是我开的啦。”戴妮斯说。
“我四十岁生日,1969年。月球登陆那一年。月球登陆实际上比那迟了两天。她听到过我说希望能从一千英尺高空看看这个地方。我从渥太华到多伦多那回已经飞过了,但没看到什么。”
“我只付了他一个人上去的钱,但到头来我们全都上去了,挤在一架五座飞机里,”戴妮斯说,“价钱不变。”
“我们全上去了,除了伊莎贝尔。”劳伦斯说,“得有人让出位置,于是她让了。”
“我让他——让爹地——蒙着眼睛,开车到了飞机场,”戴妮斯告诉玛歌达,“哦,不是蒙着眼睛开车——”他们全都笑了——“是蒙着眼睛坐车,免得他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得让他完全蒙在鼓里。”
“是妈妈开的车,”劳伦斯说,“我想我蒙着眼睛也能比她开得好点。为什么是她开,而不是伊莎贝尔?”
“我们不得不坐奶奶的车去。标致车没法装下我们所有人,而我得让所有人都去看你,因为这是我操办的大事,是我的礼物。我真是个糟糕的导演。”
“我们全都在丽都湖区上飞了一通,”劳伦斯说,“妈妈很高兴。记得吗,那天早上她刚刚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