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求,臣下奏请,慈禧太后觉得再做作不但无味,而且可能弄巧成拙,因为居然有人以为“亲政关系綦重,请饬廷臣会议”,仿佛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大权授受,要由臣下来决定似地。这在慈禧太后认为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
于是又有一篇煌煌上谕,由军机处承旨,发交内阁,颁行天下,说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不能不遇事提撕,以期妥善。既然王公大臣一再恳求,又“何敢固执一己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决定在皇帝亲政后,再训政三年。至于醇亲王曾有附片,在亲政期前交卸掌管神机营印钥差使,现在既已允许训政,醇王亦当以国事为重,略小节而顾大局,照常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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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上谕,让恭王想起辛酉政变以后,两宫垂帘,他被封为议政王的诏旨,又是一笔你捧我、我抬你,彼此互利的交易,所不同者,交易的一方,由哥哥换作弟弟。二十五年前尘如梦,恭王揽镜自顾,须眉斑白,瘦骨嶙峋,自觉当年的英气,再也找不出来了。
相形之下,反不如八十岁的宝鋆,精神矍铄,恭王叹口气说:“我真羡慕你!”
“此山望着那山高。”宝鋆答道:“还有人羡慕你呐!而且此人是你想不到的。”
“谁啊!”
“七爷。”
恭王不作声。提起醇王,他总有种惘惘不甘之情,不管从那方面看,而且任凭他如何虚心自问,也找不出醇王有那件事胜过自己的?照旁观的冷眼,荣枯大不相同,都在羡慕醇王,而醇王羡慕自己的又是什么?
“七爷最近的身子不好,气喘、虚弱,每天还非上朝不可。从海军大兵轮伺候到三海的画舫,红是红极了,忙是忙极了,苦也苦极了!”说罢,宝鋆哈哈大笑。
“他是闲不住的人。”恭王意味深长地说:“经过这一两年的折腾,他大概知道了,闲即是福。”
“所以说,他要羡慕你。”宝鋆忽然问道:“六爷,你可曾听说,皇后已经定下了?”
“谁啊?”
“你想呢!”宝鋆又点了一句:“亲上加亲。”
“莫非是桂祥的女儿?”恭王问道:“是第几个?”
“自然是二格格。”
“对了!”恭王想起来,桂祥的大女儿跟小女儿,都由慈禧太后指婚,分别许配“老五太爷”绵愉的长孙辅国公载泽与孚王的嗣子贝勒载澍,自然是他的第二个女儿,才有入居中宫的资格。
“我记不起来了。”恭王问道:“长得怎么样?”
“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听说是个脚色。这一来,皇上……。”
宝鋆回头看了一下,将话咽了回去。
“唉!”恭王摇头不语,想起穆宗的往事,恻然不欢。
“方家园快成凤凰窝了!”宝鋆又说,“亏得本朝家法好,如果是在前明,父子两国丈,还有亲王、贝勒、公爵之女婿,这门‘皇亲’的气焰还得了。”
“咱们大清的气数,现在都看方家园的风水了!”
“这话说得妙!”宝鋆抚掌称赏:“真是隽语。”
“算了吧!但愿我是瞎说。”
谈到这里,心情久如槁木的恭王,突然激动了,他说慈禧太后始而不准他在五十万寿时,随班祝嘏;继而又不准他随扈东陵,连代为求情的醇、惇两王都碰了钉子,看起来对他是深恶而痛绝之,好象认为连年遭受的外侮,都是他误国的罪过。持这种看法的,大有其人,亦不能说不对,但是太肤浅了。
“她为什么这样子不念亲亲之谊?说起来并不是她的本心,她是不得已而出此。”恭王问宝鋆:“你我在一起多年,你总应该有点与众不同的看法吧?”
这句话将宝鋆问住了,想了好半天答道:“我想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