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巨大但却十分平常的秘密。人人都分享它,认识它,可是自古以来,却很少有人想到它。大多数人都随随便便地接受了它,丝毫也不感到惊奇。这个秘密就是时间。
为了测量时间,人们发明了日历和钟表,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谁都知道,一小时可能使人感到漫长无边,也可能使人感到转瞬即逝——就看你在这一个小时里经历的是什么了。这是因为:时间是生命,生命在人心中。
恰恰在这一点上,谁也没有灰先生知道得更清楚。也没有人能像他们那样了解一小时、一分钟、甚至一秒钟的价值。当然他们是以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时间的,正如蚂蟋懂得吸血一样,因此他们也以自己的方式采取行动。
他们制定了详细而又周密的计划,准备算计别人的时间。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让任何人觉察出他们的活动。他们偷偷摸摸地在大城市的市民中间定居下来,一天天,一步步地向前逼近,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夺取人们的时间。
他们认识一个对他们的意图持怀疑态度的人,而且在他意识到这点之前很久,他们就知道了。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以便能够抓住他。他们苦心经营,就是为了要使那个时刻尽快到来。
理发师弗西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理发师,但在他居住的那条街上还是颇有点名气的。他不算穷,但也不算富。他的理发店坐落在市中心,非常小,他只带一个徒弟。
有一天,弗西站在店门口等候一位顾客。那天他的徒弟正好休息,所以只有弗西先生一个人在店里。他望着雨点噼噼啪啪地打着路面,又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感到十分抑郁。
“我的生活也不过如此而已。”他想,“整天听着咋呼咋暖的剪刀声,与顾客海阔天空地瞎扯一通,两手沾满了肥皂沫。唉,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不就像从来没有过我这么一个人吗?”
从前,弗西先生可不是这样的,他并不反对闲谈,他甚至很喜欢与顾客进行广泛的讨论,很愿意倾听他们的想法。那时候,他一点儿都不讨厌剪刀声和肥皂沫。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干得很出色。尤其是在给顾客刮脸、刮下巴的时候,每一刀都是那么轻,谁也比不过他。但现在,有些时候,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我这辈子算是走错道儿了。”弗西先生想,“我算老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剃头匠罢了。现在成了个什么人!要是我走对了路,那我现在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然而,究竟应当怎样争取那种真正的生活,弗西先生并不清楚。他想象的真正的生活只是某种显耀奢侈的生活,就像人们在画报上常常看到的那样。
“可是,”他又垂头丧气地想,“干这种工作,哪有时间去过那种生活?要过那种真正的生活,首先得有闲工夫才行,必须是自由自在的,而我这辈子算是交给咋唤咋嗓的剪刀声,毫无意义的游叨声以及没完没了的肥皂沫了。”
弗西先生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一辆精致的灰色小汽车从远处驶来,恰好停在理发店门口。一位灰先生下了车,走进店门。他把铅灰色的公文包放在镜子前面的小桌子上,把圆圆的、坚挺的礼帽挂到衣帽钩上,然后坐到理发椅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翻起来。同时使劲地吸着他嘴上叼着的那根灰色的雪茄。
弗西先生关上店门,因为他感到小屋里好像突然变得异常寒冷了似的。
“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他有点慌张地问,“是刮脸还是理发?”话音未落,他就开始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因为他发现这位先生的脑袋光秃秃的,像灯泡一样光溜。
“都不用。”那位灰先生说,脸上没有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