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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努阿尔街上的药剂师有时好心地给我换绷带。

    他用红汞对伤口进行消毒,他劝我少走路,而且,要给左脚选一个比这裂开的便鞋更合适的鞋。我每次去都答应他听从他的这些建议。但是,我知道得很清楚,在找到湖绿色的“菲亚特”之前,我不会换掉这只鞋的。

    我尽量比前几天少走路,漫长的下午,我就待在“弗雷米埃”旅馆的房间里。我思索着过去和现在。我记下登记在电话簿上的阿尔贝一德慕大街4号住户的名字和电话。

    鲍尔歇(J.):帕西(位于电话号码之前,代表这一地区的电话代码。)

    特罗卡代罗不动产金融公司:帕西

    德通勃(J.):帕西

    杜邦(A.):帕西

    戈德温(C.女士):帕西

    格伦伯格(A.):帕西

    麦克拉舍兰(G.V.):帕曲

    没有索里耶尔。我按照号码给每个人打了电话,要求同一位索里耶尔先生和一位雅克琳娜·博塞尔让小姐讲话,但是,这两个名字好像并不能使我的对话者联想起什么。特罗卡代罗不动产金融公司没有人回答。这或许倒是个有用的号码。

    我父亲的电话簿放在海军蓝的纸盒里,夹在我那些文件中间。有一天晚上,他把电话簿忘记在咖啡馆的桌子上,我就把它放进我的口袋里。在我们以后的约会中,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它。看来,这次遗失并没有使他心绪不宁,或者是,他没有想到我拿了这个本子。

    在他朝蒙鲁日方向走去,消失在浓雾中之前的几个月,我想,所有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已无足轻重。在字母S栏里,没有索里耶尔。在那些地址中间,没有一处提到福松波罗那林区。

    有几天夜里,我暗自思忖,这次寻找是否有意义,我为什么这么投入。这是否是我的天真呢?很早的时候,甚至在青少年时期之前,我就有一种感觉,我不是出身低微的人。我想起某个雨天的下午,在拉丁区,一个身穿灰色华达呢风衣,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分发的纸张。那是有关青年时代的调查问卷。我觉得上面的问题很奇怪:您了解什么样的家庭结构?我的回答:一个也不了解。您对您的父母亲保留着强烈的印象吗?我的回答:模糊不清。您认为自己是个好儿子(或女儿)吗?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人的儿子。在您进行学习过程中,您是否力图保持您双亲的好评并符合您自己的社会地位?没有什么学业。没有双亲。没有社会地位。您更喜欢进行变革,还是欣赏美丽的风景?欣赏美丽的风景。痛苦之深或幸福之轻两者间,您更喜欢什么?幸福之轻。您想要改变生活,或重获失去的和谐?重获失去的和谐。这两个词引起了我的遐想,但是,失去的和谐可能存在于什么东西上呢?在这“弗雷米埃”旅馆的房间内,我自问,尽管我出身卑微,童年生活动荡,我是否没有努力去发现那种令人可以安心的稳固不变的事物,某道宜人的风景,这一切正好能帮助我头脑清醒,恢复理智。也许存在着我并不了解的自己生命中的整整一个部分,一个在流沙下面的坚实的基础。而我指望这辆湖绿色的“菲亚特”和驾车的女子,能让我发现这一点。

    我难以入眠。我很想向药剂师要一小瓶乙醚,我如此熟悉这些深蓝色的小瓶。不过,我及时克制住了。

    这不是泄气的时候。必须保持我的清醒。在这些不眠之夜,我最后悔的是,把我所有的书都留在绿道街的那个房间里。这一带书店不多。我一直走到星形广场才找到一家书店。我在那儿买了几本侦探小说和一本旧书,书名使我很感兴趣:《天体奇观》。我非常吃惊的是,我竟然无法阅读侦探小说。但是,一打开衬页上印有“晚问读物”这一说明的《天体奇观》,我就猜测这部作品对我究竟有多重要。星云。银河。恒星世界。北极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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