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沉重的农民负担,走在一个又一个仍未从贫穷中突围的村庄中间,我们的良知常受到煎熬。
一位朋友讲过的一个故事长时期地在我们眼前挥之不去,它使得我们的内心非常不安。
这位朋友说,有一次,他陪一位地区官员到县里去检查工作,因为彼此是同学,所以同住一家宾馆又同居一室。这天,大清早,服务员送来一份电报,这电报吓了两人一跳,它像长长的哈达,足有三四尺长。细看才知道,这是一个从穷乡僻壤赶来想见这位地区官员的农民打来的。
他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带着满肚子的苦水,想找“父母官”诉说,可宾馆门卫不让他进,后想方设法进了宾馆却又被秘书挡了驾,情急之下,老农倾尽卖猪的几百块钱,跑到近在咫尺的邮电局,把带来的上访信的文字变成了电文,这才“来到了”宾馆。
地区官员捧着老农倾诉真情的电报,潸然泪下,颤着声说:“我离他们远了,太远了……”
我们看到、听到的高级领导机关下去的人,都被一级级一层层的下级干部前呼后拥,按事先定好的“视察”地点、事先布置好的人员去了解访问,能有多少真实情况?
我们想到了毛泽东。战争年代的毛泽东是那样地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胸中自有百万雄兵,纵横捭阖,战无不胜,但解放后怎么会提出一个“一九八0年实现农业机械化”的号召呢?现在,回头再看,这个号召已显得十分可笑。究其原因,除去经济建设的经验不足而外,这种决心多半来自对当时中国农业,甚至包括对当时中国工业的真实状况产生了错误的估计,它背离了社会实际,留下的,就只能是一位伟人的一桩憾事。
我们也注意到,中国政府在上个世纪末,曾做出过两项承诺:一项是“要让淮河水在2000年变清”;一项是“不将贫困带给下一个世纪”。
为使淮河水如期变清,中国政府拿出了大禹治水的精神,壮士断臂的勇气,在一九九六年七月一日凌晨之前,毅然关闭了淮河沿岸上千家小造纸厂,并在最后期限的日子里,打响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零点行动”。
为消灭贫困,基本解决农村中八千万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中国政府从一九九四年到2000年的七年时间里,集中了人力、物力、财力,动员起社会各界力量,还为此制定了《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并向全世界宣告:“2000年,消除贫困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
但是,奇迹和成功,掩盖不了依然存在着的事实,这就是,淮河的水并未因为一个旧世纪的结束便从根本上改观,淮河的现状,依然让我们为之忧虑;同样,我们也没有把贫穷堵截在新世纪的门坎之外,它现在仍困扰着一些地区的农民兄弟。
我们承诺的决心,无疑是对真实状况的严峻性及复杂性缺乏准确而可靠的估计。
这自然又使我们想到有关教委对灵璧县冯庙镇中学进行的一次九年义务制教育的“达标”验收。在验收大员尚没到达冯庙之前,镇政府就已急令各村突击把失学在家多年的青少年,统统“动员”回校,并由在校学生替他们赶做了各门功课的作业簿,同时派人赶往百里之外的江苏省徐州市,采购来名烟名酒。验收大员们对验收的结果据说是十分满意的,但验收的队伍前脚离镇,可怜的失学青少年后脚就被“驱出”了学校。
假如我们对农村的教育状况都依凭冯庙这样满意的判断,并据此制定发展计划,岂不是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吗?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