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一个人名气越大,能见到他的人反而越少。
这一点钟大师总应该懂的。他自己也名满天下,能见到他的人也很少。
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傅红雪也不想再说什么。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了。
傅红雪站起来:“我只想让你知道,这里虽然是个好地方,却不是我们应该久留之处。”
所以外面虽然还是一片黑暗,他也不愿再停留。只要心地光明,又何惧黑暗?他慢慢地走出去,走路的样子虽然还是那么笨拙奇特,腰干却是挺得笔直的。
钟大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等一等。”
傅红雪停下。
钟大师道:“你真的想找公子羽?”
傅红雪点点头。
钟大师道:“那么,你就该留在这里,我走。”
傅红雪动容道:“为什么?你知道他会到这里来?”
钟大师不回答,却抢先走了出去。
傅红雪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大师忽然回头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他的笑容奇怪而神秘,他的身影忽然已消失在夜色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听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要你耐心在这里等,一定会找到他的。”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难道他并不是真的钟大师?难道他才是俞琴?否则他怎么知道公子羽的行迹消息?
傅红雪不能确定。他也没有见过钟大师的真面目,更没有见过俞琴。
公子羽是不是真的会到这里来?他也不能确定,却已决定留下来。这是他惟一的线索,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放弃。
夜更深了,空山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绝对没有声音就是种可怕的声音,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很难睡着。
傅红雪已睡下。睡下并不是睡着。小屋里没有燃灯,除了一张琴,一张几,一张榻外,屋里什么都没有。他饥饿而疲倦。他很想睡。这些年来,失眠的痛苦一直在折磨着他,能安安适适地睡一觉,对他说来已是奢求。为什么如此静?为什么连风声都没有?他只有自己咳嗽几声,几乎忍不住想自言自语,自己跟自己说几句话。就在这时,他忽然梦见“叮咚”一响。
这是琴声!琴就在榻前的几上,除了他之外,屋里却没有别的人。
没有人拨动琴弦,琴弦怎么会响?
傅红雪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背脊上升起,忍不住翻了个身,瞪着几上的琴。星光正冷清清地照着琴弦。
琴弦又响了,“宫商、宫尺、宫羽”一连串响了几声。
是谁在拨动琴弦?是琴中的精灵?还是空山里的鬼魂?
傅红雪霍然跃起,就看见后窗外有条淡淡的黑影。那是人影,还是幽灵?人在窗外,又怎么能拨动几上的琴弦?傅红雪冷笑:“好指力。”
窗外的黑影仿佛吃了一惊,很快地往后退。
傅红雪更快。几乎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准备动作,他的身子已箭一般窜了出去。
窗外的人影凌空翻身,已没入黑暗中。
空山寂寂,夜色清冷。傅红雪再往前进,看不见人,回过头来,却看见了一盏灯。
灯光鬼火般闪烁。灯在窗里。是谁在屋里燃起了灯?
傅红雪不再施展轻功,慢慢地走回去。烛光并没有灭,灯就在几上。几上的琴弦却已断了,整整齐齐地断了,就像是被利刃割断的。
屋里还是没有人,琴台下却又压着张短柬:
“今夕不走,人断如琴。”
字写得很好,很秀气,和刚才琴下压着的那张短柬,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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