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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罪人死个明白。他们要以家族的名义,以土地的名义,以正义的名义,对他进行公道的审判。

    为履行公道的原则,他们决定给罪人以说话的权利。

    他们也打累了。

    瘦子飞起最后一脚,将广福踢倒在地,一边用破烂的沾着血迹的衣襟揩着脸上的汗,一边气喘喘地道:“婊子养的,有什么话就说吧!总老师忙着呢,没工夫见你!”

    广福挣扎着站起来,脚下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他用两只赤裸的脚板,牢牢踏定大地,辨认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方向。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老矸子山脚下,脚板底下踩住的不是灰黄的泥土,而是黑褐色的矸石渣,他站在矿区与乡村的交叉口上。这便有了新的希望:这里距矿区很近,只要窑工们发现了他,一定会赶过来救他的,他相信。他不愿死,不愿这样窝窝囊囊地死,他要活,要活下去!

    生命,原来竟那么值得眷恋呵!

    “你不是有话说么?快说!”

    广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曾经极力反对单方面复工?说工团的其它人应该对流血惨案负责?说自己是无辜的?把一切都推到别人头上?这不是一个英雄好汉的作为!更不是一个工团委员长的作为!人,不能这么软弱,这么卑鄙!

    广福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谈起了别的:

    “乡亲们,弟兄们,我们原本是一家人,都姓一个穷字,不应该受那些有钱人的挑拨、唆使,自相残杀!我刘广福也是农民出身,杀死我,你们会后悔的!……”

    “甭讲这些废话!还有别的没有?”瘦子用红缨枪的枪头子抵着广福的胸脯道。

    广福觉着瘦子的脸很熟,只是叫不出名字,广福真希望能记起他的名字,亲亲热热地喊他一声“兄弟”。这时候,记起一个不值得记住的名字,往往会使事情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可他记不起这个名字了。

    “我还有话要说。你们知道,我刘广福也是西河寨人,是西河寨的泉水,西河寨的土地将我养大的,我决不会有意背叛西河寨的父老乡亲……”

    “既然如此,那我们问你:窑工复工是谁决定的?”一个红枪会小头目问。

    “是工团。”

    “你这个委员长是干什么吃的?你同意了没有?”

    决不能把责任推给别人!章秀清是外来窑户,和本地乡民原本就有矛盾,搞得不好,会酿成新的悲剧。更不能推给李玉坤,人家是个城里的洋先生,是为了帮助广大窑工谋福利,千里迢迢来到刘家洼的。刘广福,你身为委员长,就得担起委员长的责任!

    广福坚定地道:“是我!我是委员长,我同意了工团的决议。”

    “那,你是罪有应得!”

    话音刚落,瘦子已将锋利的枪头子猛然扎入了广福赤裸的、宽厚的胸膛,枪头子搅动了一圈之后,拔了下来,泉眼似的鲜血喷涌出来,眨眼间染红了广福的肚皮和腰间的布带。

    广福任凭鲜血顺着身子向下流,依然牢牢站在大地上没有倒下。

    “刚才那一枪,是我替我死去的二哥扎的,这一枪,是老子我自己的!”

    又一枪扎在广福肚脐下面。

    广福踉跄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疼痛的感觉已经丧失了,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他自己,这身体仿佛正在变成一块石头,一堆黄土,渐渐地和土地融合在一起。死亡的恐惧已经丧失了,丧失得很快,就如同一瓢水泼到干枯的土地上,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样。

    广福已尝到了死的滋味。死亡并不可怕。他不再害怕,他只是后悔。作为工会委员长,他应该死在刘家洼斗争的战场上,应死在旗鼓相当的对手手里,最不济也得象刘二孩一样,死在双方的拼搏、厮杀之中。他决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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