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海岛静谧安宁,群星闪烁的夜空下静静卧着一角小小纱帐。
如果说当初的罗阳竹野还有竹叶遮眼,往日的罗浮山崖还有山岚萦绕,那现在这四望无际的海岛夜空便显得格外寂寥。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清亮的星光一泻如水,缓缓流淌在静卧女孩儿的身上。
流泻的星光颇有些清冷,但冷辉中眠卧的小少女却是心潮澎湃,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难道以前那些梦、都是真的么?”
到了这夜深人静时候,一向无忧无虑的小琼肜却不可抑止地想起那个自己最害怕的问题。那高耸入云的喷火高山,那片羽不浮的无底怪水,在最近的梦境中越来越清晰,彷佛她这个醒言哥哥的笨小妹,真地曾长出过完整的翅膀,在一座火焰熊熊的大山中自由翱翔;当翔游疲惫后,又好像真的去过那落羽即沉的怪河中,凌波微渡,临流照影。
也许,这些离奇的梦境对这个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糊涂小女娃来说,其实算不得如何恐怖;但此刻她却害怕得紧紧缩成一团,紧张地躲在被褥下,只敢留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被外,望着那高天中那一点点亲切温暖的光华——琼肜这越来越清晰的怪梦,正好像一位藏在暗陬的坏人,向自己一步步逼来;这样怪梦反复出现,一直在努力动摇她一向信以为真的事实,那就是:她,张琼肜,多年前出生在罗阳山野中,存在这世上许多年,只是为最后等到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到来。
这样纯洁而又深刻的念头,自从琼肜脱离那风吹日晒的罗阳郊野起,便一直在支配支撑着她的全部生活。在琼肜小小心眼里,已将这个外人看来幼稚可笑的想法上升成一种信念,自始至终,坚信不移。正是这样简单得有些盲目的信念,让她无论是在清淡单调的千鸟崖上,还是在那些和少年一起走过的艰险旅途中,都能自始至终保持着真心的快乐。
只是,到了现在,这支撑起她全部天空的坚定信念,却如她曾经不小心打破的茶碗般出现了一丝裂痕,特别是她今天早晨突然脱口说出的那句奇怪话儿:“仙子教炊灵芝饭,瑶台亲剪凤凰毛。”
这句万分古怪的话儿,第一次在白天让琼肜感觉到,也许,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是那样,也许她张琼肜,在那个翠竹如海的罗阳山野出现前,真有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经历;而这种种以往未知的经历,越来越让她那颗本来洋溢幸福的心儿一天天地往下沉——也许有一天,她这个出身火山怪水的卑微“小妖怪”,真要离开这自己无比爱戴的哥哥身边。
一想到这,心地晶莹若雪的小小少女就变得格外哀伤,陷在种种自己想象出来的悲苦离别中不能自拔,泪水带着星光夺眶而出,漫溢流淌在悲伤的小脸上。泪湿沾襟时,小琼肜朦胧的泪眼始终不敢合上,只是努力睁着仰望帐顶的星空苍穹,生怕一闭眼又要进到那栩栩如生的噩梦中去。
只是,饶是如此抗拒,但她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劳碌奔波,虽然中间在偶尔休息了半晌,到此刻却还是神思困倦;对着那汹涌而来的睡意抵抗了小半晌,她最终还是不知不觉昏昏沉沉沉入梦乡中去。
暂按下这些悲伤难明的少女心思不提,再说这眼前的战局。
话说南海之中有一处奇岛,名为“炎洲”;炎洲之中有火林山,山中有火光兽,形如巨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取之织纺,号为火浣布,乃是南海异宝。“南海有火浣布,东海有不灰木”,便是对这两样并称异宝的赞誉。
只是,这样享誉海外的声名对生活在炎洲中的火光兽来说,却只是意味着灾难与不幸。在归顺南海水侯之前,炎洲火光兽族便面临着多方捕杀;等归顺南海水侯之后,灾难却并未如期结束。虽然在孟章命令下,南海中那些力量强大的神怪不再捕杀修成人形的火光兽灵,但暗地对火光兽的捕杀却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