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他们便拥到哪里,就像我是一只被捕获的野兽。我露出笑容,扫了一遍。这个姿态惹怒了一位中年男子,他越过人群,举起枝条,以前所未有的道德感来抽打我。我猛烈挣扎,试图朝他迎去。眼前的人像潮水般退缩,他则僵住。
树叶黄了。
在过去,我不知道树叶的生树叶的落,现在树叶黄了。这应该是它最后一次黄掉。邻居何老头儿无声而矫健地走在前头,脚下像有尘土飞扬。遇有拐角或楼梯,他便亮出右手,提醒后头。他在完成治安积极分子的使命后,仍然没走,而是跟着望着,好像随时还有什么事会请教到他,但其实就是这事,也不用劳烦他的。
我走到门前,驻足望了眼天空。苍穹深处仍然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极其平静。我想这就是死亡就要发生的征兆。
在我住过的房内,两边窗帘紧闭,洗衣机被搁置门边,透明胶则撕开,粘在墙上。他们拉亮电灯,给了我一个塑胶模特和一把塑料匕首,说开始。我不知道怎么开始,他们便说开始杀人。由于没有裤兜,我将匕首插进裤头,然后从后抱住模特,捂住它的鼻子、嘴巴。我僵立在那里,他们说“继续”。
“它应该挣扎,很用力。”
“你自己晃它。”
我晃它,对它耳语,松开手,扯下透明胶,粘了一会儿它的嘴又撕下,然后猛烈地叫喊。他们十分震惊,围上来捉住我。我说:“这是它在尖叫。”
“这个步骤可以省掉。”
“省不掉的。”
我重新尖叫一声,像演员一样表现得极其慌张,捂住它嘴巴,抽出匕首,刺向它的腰腹。很遗憾,它像阳痿一样滑向一边。但我还是连刺了几刀。我拖着它走到窗前,用刀拨开窗帘,又放下模特,在墙边干呕。然后蹲下,划它的脸,又朝它身上扎去。就是这会儿,我感到迷离(就像洗衣妇举着棒槌发呆)。我看见墙上有巨大的影子,接着是疯狂的扎刺,就像真的扎她一样。影子不停地复制这个场面,我的记忆深处不停抽搐。
软绵绵的匕首断了。
然后我将它抱起,倒放于洗衣机内,说:“我觉得应该是一把弹簧刀,我记起来了。”我以为还要去那座充满鱼味的城市指认另一处现场,但他们说不必。那个摔下车的警察命大,已经没多大事。
第二次讯问换到会议室,红桌反射着上午的光芒,一位女警给我泡茶。他们拿着本子、架着摄像机坐在对面,好像要开会。我看清老头儿的脸像块重石,皮肤坑坑洼洼,器官窝在里边(特别是鼻子只有两个外放的鼻孔)。也许他曾是一个麻风病人。就是这么丑陋的人长着一双寒光般的眼睛,几乎将我的五脏六腑捣烂。我想头一次讯问他就这样,我笃定会把一切交代掉。
我低下头,握住茶杯,看手铐之间的链子。
“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
“看着我。”
我被迫看他的眼,觉得自己正在熔化。就像一堆干柴烧着那样,我的身体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接着杯子晃动,热水溅出,烫了我一下。我很难形容这种遭遇,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我感觉正走进一个隧道,他一边向光明的洞口退去,一边招手,我默然跟着走,就像这是唯一必要的事情。如果他在此时重复上次的问题,我一定和盘托出,但他只是要求我重复作案的细节。我便又将那些事讲了。短信,耳语,挣扎,透明胶,弹簧刀,窗帘,洗衣机。他不时点头,旁边的警察则隆重地记录,他的眼神跟着温柔起来,像是鼓励我往下说。但我感到厌烦。我讨厌把一件事说上几遍。
他说:“还有呢?”
我说:“没有了。”
我觉得我完成了任务,便扑在桌上睡觉。一名警察过来捉头,我恼恨地甩来甩去。老头儿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