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一名逃犯他会往哪里逃?对我来说,
它充满无限的可能性。
次日一早,我来到旧货市场,游荡很久,才挑好一位看来识货的店主。他面相清瘦,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与人对视时自有尊严。我想他说个差不多的价,就收钱走人,但他鉴别好后却不置一词。我问值多少,他嗯嗯啊啊地,好似要说,又不说,只是不舒服地看着我。我再三催促,他才说:“小兄弟,你认为它值多少呢?”
“这个要问你,你是专家。”
他用拇指划着玉佛,说:“玉倒是玉,就是太阴了。”
“那你觉得值多少?”
“五百。”
我取过玉佛,说:“五百你买方便面去吧。”
“那你认为它应该值多少?”
“一万。”
“怎么可能?”
“信不信我卖两万?”
他笑了,说:“小兄弟你很会开玩笑。”我觉得这是耻笑,拔腿要走,听到他说:“三千吧,大家都诚心点,三千是个合理的成交价。”
“一万。”
他沉吟再三,又报出五千。我直视这个老者,一字一字地说:“一万五。”他说:“你看,你开始说一万,现在又说一万五。”
“两万。”
他摊摊手,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我便走掉,我听到他又嗯嗯啊啊起来,知道他在组织词语,便索性急走出门。我藏在树后,窥伺着店门。未过数秒,他果然像老鼠那样张望着走出来,看见我便拼命招手:“你来,你来。”
“想买了?”
“买,一万我买。”
“你当我是什么?”
我拔腿又走,我觉得自己这是在赌博,我也不知它到底值得多少。我想他要是不跟过来,我也不会输,还可以死皮赖脸回去。他的行动证明这是件无价之宝,他在跑,这个老东西就像链条生锈的自行车那样,咔嗒咔嗒,在艰难地跑——还没有我走得快。我停下来,说:“你真要买,去取钱,我在这儿等着。”他果然又毫无尊严地跑回去,到门口时回头一望,发现我没走,便堆出下作的笑容,比画出一根手指。我正义凛然地伸出两根,他表示明白。
他提钱来时,一定要先察看玉佛,确信没有掉包,方给出一捆一万。我推回去,他便补了一捆。我将一捆塞进包内,一捆塞进裤兜。他说:“你也不数数?”
“你不会少的,你怕我反悔。”
这时,一个跛脚的乞丐端着铁筒移过来,我见里边都是一毛五毛,索性将裤兜里的一万元放进去。乞丐低头看着,脖子僵直,欲哭无泪。我踢了他一脚,他想到什么,弃掉拐杖,风一般遁了。店主错愕不已。我想他明白了,我并不在乎玉佛能卖多少,我只需要一万。
吃饭时,我开始省着点花,去火车站坐的也是公交车。这是事情的原则。距离火车站很远,我便拆下手机电池。
火车站广场有一面孤墙,绘着巨大的中国地图,人群像鱼儿般拥来拥去,将它一遍遍经过。我站在它面前,像站在时间之河,一天之后公安局长也会站在这里。我们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一名逃犯他会往哪里逃?对我来说,它充满无限的可能性,而局长必须拿起奥卡姆剃刀,将目标削为两处:一、逃犯在那里有着重要的利益或情感约定;二、逃犯在那里有认识的人。
剩下的他只能听天由命。
我扪心自问,在这世界与谁也没有约定,如果非得算上一个,那就是自己。很早以来我就想去海拔很高的名山观看日出,我一度觉得这是治疗人心衰竭的唯一办法。而我在异地认识的人,妈妈、大多数的亲戚以及原来的同学都住在A县,只有一个姑妈家的表姐生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