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在通往凉亭的曲径上,看着后花园满园的枯草败叶,大少爷带着无限遐思对走在一起的刘玉薇说:“……这就是后花园了。花园不算大,可小时候在我眼里却很大。我们不上外面的小学,在公馆里上家学。我就是家学的头一任大学长,管七个弟弟妹妹,老带着弟弟妹妹到这花园闹。离家六年,梦中见得最多的便是这花园,玉薇,你说怪不怪?”
刘玉薇说:“怪倒不怪,怀旧嘛,人之常情。不过这怀旧说到底也算一种劣根性的。”
大少爷踩着脚下的枯草败枝,昂然走着,脸色益发深沉:“还忘不了这个家,恨它,又忘不了它。对父亲也是,知道父亲是道道地地的军阀,打来打去的都是不义之战,可仍是关心他的战事,一看到报纸上有关乎他的战事,总有几天睡不好觉。”
刘玉薇说:“这就很不对了,这说明你还没从亲情和良知的矛盾中走出来。我只怕你这次回来会陷得更深哩!”
大少爷摇摇头:“不至于吧?我终是和这封建家庭决裂过的。”
这么说着,大少爷和刘玉薇到了凉亭上。
南如琳正晒着太阳坐在凉亭上看书,早就瞅见大少爷和刘玉薇在往凉亭上走,只是装做不知,直到大少爷和刘玉薇走到了脸面前,才抬头冲着他们笑了笑。
大少爷和刘玉薇也冲着南如琳笑。
大少爷笑着问:“十娘也喜欢这花园么?”
南如琳合上书,点点头说:“喜欢的,但只是喜欢春天里的景致,如今都是深秋了,已没啥好看的了。”
大少爷看着满园的颓败,感叹道:“是哩,秋风萧瑟,万木皆枯。死秋总不如鲜活的春日。”头一抬,又问:“六娘呢?小七子和我在信中说过,管这花园草木的是六娘,这次回来咋没见?”
南如琳踌躇了一下,叹口气道:“这事你别问我,我不知道的。”
大少爷似乎在南如琳踌躇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很聪明地打住了话头,又瞅着南如琳膝头上的书说:“十娘,你咋也看李维特的书呀?李维特的书最是无聊,不是偷情便是幽会。我们都说他只卖女人的大腿,他的书没一本是好的,文字也不通,半文不白。”
刘玉薇也说:“李维特这人极是委琐,把好端端一部《少年维特之烦恼》硬给宰了,变着法子卖尸体,卖了几十回,越卖越恶俗。你若真想看这类书,倒不如直接去看《少年维特之烦恼》了。”
南如琳红着脸道:“我倒也不喜李维特的书,看着也并不觉着好,只是无聊,便拿来随便翻翻。”旋即又问:“《少年维特之烦恼》这书到哪去找?”
刘玉薇说:“我那就有一本,你要看,我就借给你。”
南如琳道:“那太好了。”
刘玉薇很热情,又介绍说:“我那还有一个手抄的剧本《娜拉》也值得看看呢。”
大少爷笑道:“玉薇便是一个娜拉呢!她爹娘做主把她许给了一个做丝绸生意的,都要入洞房了,她竟跑了,跟了我。”
南如琳瞅了刘玉薇一眼:“你勇敢,也算有福气,才找了大少爷这么个好人!”
刘玉薇笑了笑:“这种事如今多着呢,算不上什么勇敢的。”瞥了大少爷一眼,“你们家的大少爷也算不得怎么好的人,一般模样看得过去罢了!”
大少爷大感委屈,叫道:“这一般模样却也是独一份呢!”
三人都笑。
笑声歇了,刘玉薇才问南如琳:“你年纪轻轻,咋就愿到郝家做小?”
大少爷扯扯刘玉薇的衣角,想阻止刘玉薇问下去。
刘玉薇偏不理,仍是问:“该不是也被爹娘卖了,当不了自己的家吧?你说给我听听,我也能帮你想办法的。”
南如琳不知该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