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失败。他可以容忍小型的挫折,因为他知道在大事上,他一定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从来没有真的被制伏过,从来没有真正的失败。直到现在,面临着最大的失败。这让他觉得暴躁疯狂。他想杀人,他想哭;但大部分的时候,他想嘲笑自己这个该死的大傻瓜。荷琳晚间朗读的那些毫无道理的故事讲过希腊人和他们那些多情却冷漠残酷的众神,凡人总是因为好高骛远而遭到惩罚。傲慢,荷琳解释过,太骄傲的野心。
萨力知道自己犯了傲慢的罪,现在得要付出代价。他不该放纵自己去奢望一个显然不适合他的女人。而最折腾的是,他还是觉得如果用威胁、折磨、收买的手段让她答应,说不定他还是可以得到她。可是他不会对她、或自己做出这种事。
他想要荷琳心甘情愿、快乐的爱他,就像她从前爱乔治那样。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他也觉得好笑。荷琳在拿他和那个圣人丈夫比较的时候会想到什么?萨力是个恶棍、投机者、举止粗野的食腐野兽——和绅士完全相反的东西。如果她想要的是过去跟乔治在一起那样的生活,显然雷文熙才是正确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萨力紧锁着眉头,大步走向书房去找要带到杜罕去的档案跟信件。楼上正一片混乱的在整理东西,梅蒂跟女佣把衣服和个人物品塞进箱子和袋子里……同时萨力的男仆也在为他的旅程准备服装和领巾。萨力才不会看着荷琳离开,他要先走。
他走到书桌前翻着一大叠文件,一开始没发现还有别人在。从庞大的真皮办公椅里发出一阵轻轻的声响,萨力猛然回头,准备发出责问。
若诗抱着圆饼小姐坐在那儿,两个小身影几乎完全消失在扶手椅深处。萨力心情沉重的看到小女孩的脸脏兮兮、红通通的,鼻子也该好好的擤一擤。
戴家的女士似乎永远需要大量的手帕。萨力低声骂着,勇敢的在外套里搜寻,再次什么都没找到。他解开亚麻领巾,从颈上扯下来拿在若诗的鼻子前面。“擤。”他低声说,她用力的遵从。她格格笑着,显然觉得用领巾擤鼻涕是件很有趣的新鲜事。
“你是个傻瓜,柏先生。”
萨力蹲在她面前,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嘴角扯起疼爱的笑容。“怎么了,小鲍主?”他温柔的问着,虽然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若诗热切的一吐为快。“妈妈说我们要走了,要回去住伯父家,可是我——我想留在这里。”她的小脸因为孩子气的忧伤而皱在一起,萨力几乎因为胸口无形的冲击而倒下。慌乱……疼爱……最多的还是痛苦。就算他没有因为跟荷琳道别而死去,现在这个场面绝对会了结他。不知道为什么,过去几个月里他渐渐爱上这个可爱的小泵娘,她那双沾着糖黏答答的手,叮当作响的钮扣串,纠结的长长鬈发,那双和她母亲一样的棕色眼睛。再也不会有茶会了,或是在起居室壁炉前对坐,还有那些说来说去都一样的兔子跟甘蓝菜、恶龙和公主的故事,也不会再有小小的手充满信任的握着他的。
“去告诉妈妈,我们必须留下来陪你,”若诗命令着。“你可以让她留下来的,我知道你可以!”
“你妈妈知道怎样是对你最好的,”萨力低声说着,虽然心里快死掉了,还是挂上浅浅的微笑。“你要乖,要听她的话。”
“我一直都很乖,”若诗说着又开始吸鼻子。“噢,柏先生,我的玩具会怎样?”
“我会把所有玩具都送到戴家给你。”
“塞不下。”她用一只肥嘟嘟的手擦掉脸上的泪。“他们家比你家小很多、很多。”
“若诗……”他叹着气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一只大手吞没了她整个头顶。她靠着他,紧紧的依偎着,轻拍着他胡渣粗糙的下颚。过了一会儿,她扭动着挣脱。“你快把圆饼小姐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