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正对着孟子坐下,两眼紧盯着孟子,那种逼迫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司徒慢慢地翻着卷宗,时而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又迅速抬眼看孟子,一上一下,一快一慢,一松一紧之间,仿佛在对号入座。孟子干脆不去看他,任凭那两道凌厉的眼神冰冷地扫在自己脸上,他只是低眉沉思,挣扎的苦恼在眉宇间慢慢荡漾开去。也许,那个自作聪明的报警电话,就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是谁?”司徒抛出问题。
孟子不说话。既然司徒连这样的问题都能问出来,他就知道,自己的戏,唱不下去了。司徒的怀疑,就好比是提前的宣判,证据,早晚都能找得到,一旦心中的怀疑被摆到了桌面上,俯首认罪就只是一个时间概念了。
“他是谁?”司徒抛出第二个问题,顺便把一张旧报纸贴到孟子脸上。
眼前忽地被弥漫着油墨味道的纸张一蒙,孟子的脑中突然一阵眩晕。被放大的特写显得粗糙却真实,黑白灰相间的纸张颗粒拼凑成一张污秽不堪的脸,正下方加粗加黑的“廖子矜”三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孟子盯着那个红圈圈,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灌注在这三个字上。许久,他闭上眼,凭感觉拨开报纸,嘴角弯起,“我要见安然。”
吧嗒,7768把门打开,安然走进来,坐在司徒身边。
“你没有遵守诺言,”孟子看着安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以犯罪为筹码的承诺,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安然并不愧疚,“你说要见我,应该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吧。”
“大半年前,我从牢里逃了出来,拼命地逃。拼命地逃,我记得那天,正好下着大雨,我冷得发抖,但就是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天再冷,也没有监狱里的人心冷,天再黑,也没有监狱里的角落黑。我感觉有人在背后追我,也许十个,二十个,或者更多。他们有枪,打死人不偿命。我绕了好几条小路,我在那儿混大的,捉迷藏是我的强项,他们找不到我。可我饿,我累,我总得休息。于是,我把自己藏在小树林里,野狗咬伤了我的脚,我都不敢喊疼。后来,我拖着腿沿着树林边的小路往更深的弄堂里拐,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我醒来之前,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在那个昏昏沉沉的梦里,我梦见自己被人拉上刑场,枪毙。砰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你们也没有机会看见我,怀疑我,抓我。”
“可事实上,你活了下来。”安然说。
“是孟子活了下来。”他说,“他在垃圾堆里发现了我,他在手术台上救活了我,哦,不,是救活了他自己。”
“你的脑芯片移植手术,是他帮你做的?”安然说。
“他做得太不彻底了,他塑造了一个新的孟子,却没有毁灭一个旧的廖子矜。他现在该后悔了吧。”
“他是在感谢你替他活着,”司徒说,“可你却又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罪犯!”
“我凭什么要替他活?”廖子矜扬起眉眼,“他有他的念想,有他记挂的人生,有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我,于是他从绝望走向希望,我从地狱走向天堂。可认真想一想,他并不想救我,他只想救他自己。现在活着的不是廖子矜,而是孟子,孟子。”
司徒摇摇头,“他是要救自己,可他其实就是……”司徒想把克隆的事告诉他。
“孟子才是你们的朋友,”廖子矜打断司徒的话,“孟子才是那个可以通过海关走进医院接近你们拿起手术刀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可那个人救了你,”安然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能光明正大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有了孟子的身份。不只是身份,还有他的医术,他的朋友,他的财富和地位。就凭这些,你就有责任替他活着。”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