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斋打开家门,孟子站在外面。不得不承认,这次孟子的到访令他意外。“你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孟子以问代答。
古玉斋无法拒绝。孟子不光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上司。他有权决定自己是否能上手术台。
“你果然还是老习惯,手术前几天喜欢通宵看书,后天就要手术了,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谈谈。”孟子显然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
“你担心我的状态?”古玉斋有些心虚。
“你自己不担心吗?”孟子坐下。
“我说过,我能控制。”
“无论是站在医生还是朋友的立场,我都有必要提醒你,后天的手术表现,将决定我对你的考评——”
“不用再说了,”古玉斋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状态,我将失去上手术台的资格。”
“直到你完全恢复为止,”孟子没有把话说死,“只是暂时性的。”
“可是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又得等三年。机会不是一直都在的,副主任的位置很多人都盯着,我不想放弃。”古玉斋并不隐瞒自己的野心,也许这也称不上野心,只是一个男人在事业上的某种追求而已。
“玉斋,”孟子脸上有些失望,混合着担忧的神色,“做医生,是不可以太功利的,你抱着这样的心态上手术台,对病人是不公平的。他们是病人,是需要你帮助的人,而不是你追名逐利的踏脚石。”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你已经什么都得到了!”古玉斋的声音突然大起来,然后突然安静,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失言,他的脸上添了些悔恨交加的神色,“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跟你说这样的话。”
孟子并不说他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想看清楚他。
古玉斋也坐下,调整状态,“我承认我有些紧张,但我真的不能休息,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能控制好的。”
又是恳求的语气,这真不像他。到底他的身体遭遇了多大的变故,竟能让他在几句简单的话里就暴露了心虚和自卑。那是对失败的恐惧和对前途未知的焦虑。这些,是孟子第一次在古玉斋的身上看到。几个月前他们在天台相遇,张狂和自信写在古玉斋的脸上,再冷的风也没能刮跑他“舍我其谁”的霸气。那冷峻的线条和笃定的眼神,现在都半遮半藏了起来。他的眼中,是恳切,也只有恳切,但这不是古玉斋的眼神,从来都不是。“明天就要手术了,临阵换兵绝不是明智之举,不要让我失望。”孟子总是准备充分的,无论对方说什么,他总有办法应付。“看什么书呢?”孟子起身走向古玉斋的书架,眼光却一路扫过他的书桌。几本厚厚的书摊开着,堆叠着铺在桌面上,看不到书名,也看不清内容。
“都是你看过的书,”古玉斋调整心情,“要不就是一些闲书。”
“你也看闲书?”孟子不信地说,转到书桌前,拨弄那盏小小的台灯,眼睛却在摊开的几页书上疯狂地寻找线索。“你这灯不错啊,在哪儿买的?”孟子边瞎说边拖延时间,任何一个医学术语,任何一张解析图,任何一种症状描述,都可能给他暗示或灵感。
“朋友送的,”古玉斋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过孟子,“喜欢就搬走。”
“君子不夺人所爱,”孟子巧妙地拒绝,他才不喜欢这种款式的灯呢,“不早了,我走了。”
古玉斋不说留,也不说送,人却已经朝着门口移动。送走孟子,古玉斋把自己贴在门板上,深深地呼一口气,然后回到书桌前,抽出一本书和一份手稿,默念默背起来,一边还拿着尺比画着……
手术的前一天,孟子约了司徒他们几个去健身房锻炼,顺便把古玉斋的事情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