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当啷,是风铃的声音。安静敏感地抽动了一下肩膀。
“吓着你了?”君泽的声音。
“没有,”安静低眉,“只是,不习惯。”
君泽的脸上闪过一道害怕的神色。他走到窗边,感觉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昏黄的灯光让人晕乎乎的,有种高烧后的虚弱,喉咙似乎有种干渴的瘙痒。君泽透过窗帘的缝隙遥望屋外的漆黑一片,伸手——
“不要!”安静突然叫住他。
君泽的手停在半空,回头看着安静。
“请不要拉开窗帘。”安静的语气放缓。她知道,她吓着君泽了。
君泽放下手,坐到她身边,竟然感觉到她的颤抖。因为,床在抖。“天已经全黑了。”君泽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照顾安静。
“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安静的手绞着床单。
“这九年,你都没有拉起过窗帘吗?”
“我不需要。”安静回答得简单、真实。
“也没有开过窗?”
“风吹进来,还要窗帘干什么?”安静的眼神有些空洞,却似乎隐藏着什么。
君泽看看她,她眼中的忧伤似乎比九年前更深了。只是当时,她的忧伤中,带着恐惧,如今的忧伤,却带着平静。恐惧,是死亡边缘的一线生机,平静,是生命源头的一潭死水。
“为什么不回家?”君泽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她活着,却活在别人的家里。
“回来?那我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可是你并没有……”君泽把那个字咽下去,“你还活着。”
“生死并不是原因,也不是结果,而是一种方式,一种离开的方式。”安静突然超脱起来,“我并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只是,想离开过去的生活,而死亡,是最彻底的方式。”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答应回来?”君泽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安静突然有种恨的眼神,“因为我失败了,因为你发现了我。所谓离开,并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无知。我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知道我在哪里。”
“你可以再失踪一次,”君泽有些气恼,“再一次消失在我眼前,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让我的无知继续下去。”这是气话。
“我当然可以,”安静不否认,“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不想这么自私。你不会被我骗第二次,如果我选择逃亡,会牵连很多人。你会不死心地追查、纠缠,蝶姐的生活,孟子的生活,都会被你搅得一团糟。”
君泽心冷,原来,她回来,只是因为他们。
“甚至,”安静继续,“安然的生活,也会永远沉沦在无休止的痛苦中。”
君泽有些错愕地抬头,仿佛隐埋的秘密被挖掘出来,那是一种即将暴露的危机,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
“你了解你自己吗?”安静突然问。
君泽茫然。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在感情上,你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你喜欢,或是习惯于将自己的情感放大,无论是愤怒,或是悲伤,只要你不快乐,你就会把这种难过,传递给周围的人,你会让身边的人,陪着你一起不快乐。爱你越深的人,靠你越近的人,伤痛得越深。”
君泽惊讶,安静似乎突然洞穿了一切,一直存在却未被揭露的一切。但,即使这是真相,也不该从安静的口中说出。她变了,变得像个旁观者、评论者,高高在上、超然于世。
“你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安静说。
最爱的人?现在还是吗?君泽心中有种惊喜。
“但也是我最忍心伤害的人。”安静说,“因为,爱,本身就是伤害。伤害你所爱的人,是爱的特权,被爱的人伤害,是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