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换车后,冯斯和姜米来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座典型的依托附近矿山建立起来的小镇,有着为矿山工作人员及其家属服务的各种设施机构,几乎就是一座缩微的城市。和中国众多类似的矿区城镇相仿,这里热闹、喧嚣、肮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由于能源行业的不景气,整座镇子在喧闹的表象下隐藏着不安与萧条。
两人从布满灰尘的中巴车里钻出来,冯斯伸手拦下一辆拉客的电动三轮摩托,告诉了司机一个地址。
“十块。”司机眼皮都不抬。
“两块就到的距离,大哥,你以为这里我没来过?”冯斯说。
司机瞪了冯斯一眼,挥了挥手:“上车。”
“你真的来过?”姜米低声问。
“当然没有。”冯斯也低声回答,“我在网上订房间的时候已经把路线细节打听清楚了。老板娘专门提醒我,从车站到旅馆,坐电动摩托只需要两块钱。”
“这样的地方也能网上订旅馆?”姜米一脸惊讶。
“不要小瞧了中国人民的网络依存度,”冯斯说,“小地方的人也是很有商业头脑的,这些年很多贫困地区的年轻人还在尝试利用电商手段把家乡的农产品卖到城市去呢。”
这段路的确很近,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到达目的地。旅馆还不小,有三层楼,相比起周围遍地垃圾的街道和污水横流的地沟,已经算得上干净了,房间里甚至还有WiFi。不过,并没有独立的卫浴,只是每层楼有一个厕所和一个洗澡间。冯斯担心这样的条件会让姜米不舒服,姜米却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这地方已经很好了,”姜米说,“就算没厕所都不是什么问题,以前我和朋友驾车穿越美国西部的时候……”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影响你光辉形象的话了!”冯斯连忙拦住她,“六点半了,咱们吃饭去吧。”
“我要吃过桥米线!”姜米嚷嚷着。
姜米如愿吃到了热气腾腾的过桥米线。冯斯看着她吸溜米线笑逐颜开的样子,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陪她奔走于四川公路上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样,自己满怀心事,老是惦记着身边那些无穷无尽的大小麻烦;姜米却浑不在意,一丁点小小的幸福都能让她马上开心起来。
他还记得有一个和眼下差相仿佛的傍晚,饥肠辘辘的两人在一个四川小县城的路边遇到了一个挑着担子卖豆花的小贩。不太能扛辣的姜米先要了一碗不放辣椒的,但看着冯斯的碗里红亮亮的辣椒油,实在禁不住诱惑,也加了一勺。
“好辣好辣!”姜米眼泪汪汪地吸着凉气,恨不能蹦起来,脸上却十分满足,“但是真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那时候看着姜米痛并快乐着的可爱模样,冯斯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气。为了能继续看到这张面容,他不会畏惧去面对任何挑战。然而,到了最后,他却自己选择了放弃,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得出结论,那一次的放弃和这一次的重新开始努力,到底哪一个是对的,哪一个是错的。
又或者,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就像是传说中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无论是深思熟虑还是临时起意,做出怎样的选择似乎都不对。
“喂,就算是过桥米线也会凉的!”姜米用筷子敲敲冯斯的碗,打断了他的思绪。冯斯定了定神:“啊,其实我也不怎么饿,一路上吃了太多零食。”
“我看你不是吃了太多零食,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姜米说,“你这个样子简直像个小老头,成天发愁着自己明年要是分不到大房子、子女结婚该怎么办。”
冯斯笑了起来:“说得你亲眼见过一样,现在中国人民都是自己掏钱买商品房了。”
“我没亲眼见过,我妈妈亲眼见过啊,”姜米说,“所以她才要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