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通常是我工作跟练琴的日子,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出门去,但多数时候还是尽可能留在家里。
开始工作之前我有个绝对不能省略的仪式:整理接下来的受害者资料。
在乔斯林的谋杀案跟第一场巡回演出之后,我是那么坚信转型已经成功,完全没有想过继续犯罪的必要。可惜的是,只消几个星期,我就发现灵魂之门慢慢地关上了。我缺乏灵感,被奇异极端的疲倦淹没,内心的奏鸣曲又回到往日虚弱的音调,我还记得有次在普莱耶音乐厅一个重要音乐会前,乔治来听我排演,是首古典曲目,贝多芬的奏鸣曲。他陷在椅子里,好像在等待,乐符一个接着一个奏出,却空洞没有灵魂,没有力度,我的内心有个洞,一个大大的休止符。
“拉兹洛,你要开始认真弹了吗?这种技术排练时在家里弹弹就好,你只剩一个星期了,要找到表现方法才行,不然观众会觉得无聊的!”
他在必要时会对我严格要求,也只有他的批评我可以接受。
“乔治,我知道,不过我毫无头绪,有点像盲人。”
真相开始以无法忽视的姿态显示,痛苦的真相。那起谋杀只能暂时改善我的情况,日复一日,我弹出来的音乐越来越乏味,在惊慌失措之下我站起来离开演奏厅,接下来又花了几天,才慢慢把前因后果衔接起来,串联成残酷的事实。谋杀在我身上激发了演奏需要的灵感,然而这个可怕行为产生的救赎效果却随着时日变淡,我是不是必须重新杀人,才能找回那种美妙的感觉跟主导权?我得试试,而且要快,但是我没有目标,我需要一个受害人,一个憎恨的对象,没办法随便选一个最先出现的人。但要如何憎恨?如果我就这样毫无理由毫无热情地杀人,效果不会一样……得重新安排一个跟宣判不幸的德马霍死刑时同样的情况——我得在舞台上犯一个错误,有人要发觉这个错误,而我也要察觉,然后怒意会促使我惩罚这个人……我要张开一张网,在演奏时加入一个细微的错误,然后要认出察觉到这个变化的观众,因为他们对作品的认识比较深入,耳朵比较灵敏,或者比较专注,借由这个方法我可以除掉可能的对手,批评的、嫉妒的、不满的或其他各种有害的种子,萨布勒的耻辱不会重演,没人有权利怀疑我。
第二桩谋杀比较仓促,我在完成排练数天后杀了一个学管乐的女孩。在第七区音乐学院的一个慈善义演音乐会上,我受邀弹奏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这个女孩发现我加进去的一个相当细微的颤音,这是她最大的不幸。周末,我跟踪她,假装巧遇,让她认出我,稍稍引诱之后将她灌得大醉,然后让她溺死在塞纳河里。这个犯罪留下一丝苦涩,没有万全准备,风险太大,但我无论如何都要在普莱耶音乐厅的音乐会之前行动。
我几乎是立即便找回了那令人陶醉的支配感,乐器对我绝对服从,在我的指下反应灵动听话,跟我内在的火焰直接接轨。星期天开始,我内心那个小小的旋律又活了起来,超出我的期待,让我安心,而演奏会则是场完全胜利,这次我决定要提早做准备,在贝多芬的第一首奏鸣曲里再度故意犯个小错。
选择受害者演变成一项精确的仪式,但在很多情况下,音乐厅的座位配置让这个工作变得困难,我选择坐在前两排的观众,因为我必须离得够近,才能观察到他们的表情。我一向会试好几次,比如,在演奏莫扎特的一首奏鸣曲时,我把左手的和弦Si-Re-Fa改成So-Si-Fa,如果没人有反应,我就停止试验;相对的,如果发现有两三个人皱眉的话,我会等几个小节,然后换成右手,稍稍改变快速连音,先前那群人当中若只有一个人发觉这个新的差错的话——连续两次都碰巧有反应的概率几乎是零——他或她就成为我下一个受害者。如果有好几个人都抬起头来,我就继续筛选程序,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