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把装着黛安·布雷遗体的尸袋从担架上移到车上时,雷内·安德森的脸色有如她正盯着的玻璃般冰冷僵硬。雨还在下。
小报记者和摄影师像在起点蓄势待发的游泳运动员一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和马里诺走向安德森的巡逻车。马里诺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探头进去。
“我们得谈谈。”他对她说。
安德森惊恐的视线在我和他之间游移不定。
“马上。”马里诺说。
“关于她我没什么可说的。”她说着瞟我一眼。
“我想医生可不这么认为,”马里诺说,“快点,下车。别逼我把你硬拽出来。”
“我不想让记者拍照!”她叫道,但已经太迟了。
摄像机宛如一阵箭雨向她扫来。
“就像电视里那样,用衣服把头包住。”马里诺语带嘲讽地说。
我走向运尸车,向那两位正关上后车厢门的医护助理吩咐道:“你们到达那里后,向保安请求帮助,”冷冷的雨水沿我的头发滴落,“直接把尸体放进冰柜,然后联系费尔丁医生,让他来监督。”
“好的,医生。”
“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绝对不会。”
“绝对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许。”我说。
“一定不会。”
他们进了运尸车驶离现场。我回到屋子,对记者的问题和闪个不停的镁光灯置之不理。马里诺和安德森坐在客厅里,黛安·布雷的时钟指着十一点半。安德森的牛仔裤湿了,鞋子沾满泥巴和草屑,像是在某个地方摔倒了。她冷得瑟瑟发抖。
“你知道我们可以从啤酒罐上取得DNA吧?”马里诺对她说,“也可以从烟蒂上获得,对吧?甚至从比萨面饼上。”
安德森瘫倒在沙发上,似乎已完全被击垮了。
“这完全没有关系……”她终于开口。
“厨房垃圾桶里有绿沙龙薄荷香烟的烟蒂,”马里诺继续质问,“你抽的就是这种烟吧?这当然不会毫无关系,安德森。因为我认为昨晚布雷遇害前不久你就待在这里。我还认为她没有挣扎,也许她认识那个在卧室里把她殴打致死的家伙。”
马里诺同样认为安德森并非谋杀布雷的凶手。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她挑逗你嘲弄你,直到你再也无法忍受?”
我想起布雷身上的性感丝绸短衫和蕾丝内衣。
“还是陪你吃了一点比萨后就要你回家,好像你在她眼里根本无足轻重?昨晚是你们最后一次约会?”
安德森低头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双手,不断舔着嘴唇,拼命忍着眼泪。
“我的意思是说,这种情况可以理解。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对吧,医生?比如在有人千方百计想摧垮你的事业时。这一点我们待会儿再谈。”
马里诺坐在古董椅上,前倾着身体,一双大手搁在粗大的膝盖上,直到安德森抬起红肿的眼睛和他对望。
“你知道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了吗?”他说。
安德森哆哆嗦嗦地往后拢了拢头发。
“昨晚稍早时我的确在这里。”她用干涩、颓丧的声音说,“我顺道过来看她,我们订了比萨。”
“你经常这样?”马里诺说,“顺道过来?还是她邀请你的?”
“我常来这里。有时候会顺路过来。”她说。
“有时你会不请自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点点头,又开始舔嘴唇。
“昨晚你就是不请自来的?”
安德森思索片刻。我看见又一个谎言云层般地在她眼里集结起来。马里诺往椅背上一靠。
“可恶,这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