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但最可怕的是后反劲的力量,酒精会拽住你的每一根神经,让你浑然不觉地失去控制,迷离,偏执,狂乱,疯癫……如果说杀人也是烈性酒,那么这瓶酒的后劲无疑是最大的。天知道三天时间里,那女人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天知道那些煎熬会把她变成什么。也许她正在慢慢变疯,或者根本已经疯了,疯得力大无边,疯得惊耳骇目!
可怕的女人。
这一夜周雨楼睡得非常不好,噩梦连连。第二天上午醒来时,他感到汗湿的身体溽热难当。他看看表,已经9点多了,蒋丹不在床上。他坐起来,感觉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充斥着噩梦的睡眠使他更觉得疲惫。他开始试着回忆那些梦的内容,发现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只知道是确凿的噩梦,夹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可怕东西。他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嗅觉同时苏醒过来,一股煎鸡蛋的香味飘进卧室。
餐桌上摆放着蒋丹做的早餐,全麦面包的三明治,夹着生菜、西红柿和火腿,旁边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煎鸡蛋。餐后水果放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盘里,几颗草莓,鲜红欲滴。
周雨楼走进餐厅时,蒋丹正端着两碟小菜从厨房出来。她向丈夫报以清晨的微笑,告诉他快去刷牙,然后来吃饭。在那一刻,周雨楼依稀摆脱了噩梦的阴影,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恐惧。恍惚中,他仿佛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哗啦哗啦的,既遥远又清晰。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在心里问自己,这一切美好该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无心之错而破碎吧?有时候,你拥有越多,你的胆子越小。
早餐过后,蒋丹坐在电脑前面整理出版社的稿件,周雨楼打开了门口的报箱。报箱塞得满满的,他随手拿出一张报纸,刚翻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标题:富安饭店惊现男尸,触目惊心一刀夺命。
那是典型的黄大生风格,明了,震撼,像一声闷鼓在周雨楼的耳畔敲响。
那已经是几天前的报纸了,黄大生在第一时间把周雨楼亲眼目睹的杀戮写在了他的版面上。周雨楼的手发抖,他刚想看看标题下面的内容,门铃响了,他放下报纸走到门边。以往他从来没有使用门镜的习惯,但此刻他想都没想就很自然地趴在门上,眼睛对准门镜。
这一看就真的很不一般,门外竟然没有人。
他又仔细看了看。其实根本不用仔细看,就是没有人。楼道的墙壁和台阶朝他凸过来,既空荡又寂静。周雨楼怔怔地站在门边,感觉又一声闷鼓在耳畔响起,一张不确定主人的脸伴随着鼓声在他心中狰狞成像……就在这时,一个人猛地在他眼前升起来。
薛戈。
不合时宜的玩笑。
薛戈是和另外四个同学一起来的,他们为周雨楼带来了新婚贺礼,一架仿古留声机,大伙儿凑钱买的,分量挺沉,两个人抬着。周雨楼赶紧请他们进屋,蒋丹又拿饮料又端水果,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在家里聊了一会儿,然后周雨楼请大家在楼下的饭店吃了顿饭。告别时小伙子们意犹未尽,周雨楼也意犹未尽,不同的是,他是装出来的。
这件事之后,周雨楼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严重变化,夏楚蓉和杀人事件就像一个影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他不敢开手机,莫名地紧张,反常地谨慎,无端地惶恐和不可遏制地心不在焉……周雨楼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他更不想像个垂危的病人般苟延残喘。
接下来的几天,周雨楼想尽办法开始调整自己。他开始整理申报教授的资料,酝酿专题论文。这次省里提拔年轻教授,评审组要求每个申报者都要写一篇专题论文,而且要就论文的内容和评审组进行答辩。音乐学院的很多人早就开始动笔了,冯泰甚至已经列出了四套提纲供自己甄选,而周雨楼到现在连一个题目的影子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