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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抹微云”,起笔便令人眼睛一亮,如置身画中,亮点全在一个“抹”字上。想一想,我们在眺望远山时有什么感觉?山色朦胧,罩着淡淡的云气,好像被人用画笔涂抹了一层淡淡的云雾。不说飘,不说笼,只说抹,一幅水山画卷便呈于眼前。

    送别的时间在黄昏。画角,我们在反映古代战争的影视剧中都见过,一种大而如牛角状的东西,吹起来,声音悲壮苍凉,能传得很远。黄昏时,城上的士兵会吹起画角来报时,“谯门”,即“醮楼”,是古代建筑在城门上的高楼,用来瞭望敌情的。

    这句表明地点在城门之外,“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本来已经上了船,船也慢慢离开了岸边,这时,送别的人来了,于是,停下船,靠了岸,把前来送行的人引上船,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什么呢,“多少蓬莱旧事”,蓬莱不是神仙的住处吗?这神仙旧事和秦观有什么关系?

    《茹溪渔隐丛话》引《艺苑雌黄》云:“程公辟守会稽,少游客焉,馆之蓬莱阁。一日,度上有所悦,自尔眷眷,不能忘情,因赋长短句,所谓‘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是也。”原来,蓬莱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神仙地,而是名为“蓬莱阁”的驿馆。他们聊的就是蓬莱阁的发生的一件件情事。

    聊完了旧事,回头一看,“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末三句化隋炀帝“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之句而来。晁补之评价这几句词时说:“虽不识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语。”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点明这是和女人的分别。

    销魂,指送别。江淹在《恨赋》中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现代读者们千万不要理解错了。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女人送男人香囊、手帕这类物事是有特殊意义的,那无疑告诉对方,我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我,就收下它。男人一收下,这情便算定下了。小小的香囊里,存放着多少痴男怨女的心事。罗带,是指系香囊的带子,现代读者很容易误解为女人的衣带。

    “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化用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句,不同的是,杜牧很自得地说,秦观却很不甘心地说——你说我薄幸,这个我承认,但我真心不想离开你。不是我想落个负心人的名声,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不得已的苦衷是什么呢?宦海沉浮,为利禄,为活着,为世俗的责任,也为了那不可告人更不能承认的私心。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这泪痕落在秦观的衣袖上是永远干不了。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船越行越远,秦观回头望着二人分手的渡口,直到高高的城楼淹没在夜色里看不见了,这时,黄昏的灯火已然亮起来了。

    此三句化用唐代欧阳詹《初发太原途中寄太原所思》一诗中的“高城已不见,况复城中人”诗意。高城都看不见了,恋人更是渺无所踪,但诗人还是留恋地望向高城的方向。我相信,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

    这首词明明是写给歌妓的,为什么意境如此苍凉?原来,秦观将自己的身世之感也写进了“艳诗”。大概他也确实是深爱着这个女子的,这别离自然不同于一般的歌妓送别。他有深深的不舍,又不得不走,他怨,他恨,怨自己让她眼中含满了泪水,恨自己身不由己,周济在《宋四家词选》中说:“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又是一法。”

    据说,苏东坡看到这首《满庭芳》后,认为是秦观在学柳永用艳语入词,基调过于消沉,就批评秦观,说:“想不到分别后,你倒学起了柳七作词。”秦观分辩说:“我虽然没有什么才情,但还不至于沦落到学柳七的地步。”苏东坡说:“‘销魂,当此际’,难道不就是柳七语吗?”因柳永《破阵子》词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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