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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我现在必须要有钱。这么多年来,我爸爸负担我一半的费用。我看他每次拿钱来都是紧巴巴的。我妈妈呢,歌舞团解体后拿了八万元回家。这么多年来已经全部花在我的身上了,为了交重点中学的择校费,现在还欠别人三万元,还有你,说是给我做家教,现在却什么钱也不要,还借给我两千元,这次去医院又花费不少,你说,我能坐在家里看书吗?

    小妮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抚着她的头说,别哭,夜已深了,别让你妈妈听见。

    小妮坐起来,擦了擦眼泪。

    我说,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你的姐姐,去医院的花费和以前的两千元,都是我给你的。你以后再对我说“借”字,我就要生气了。

    不。小妮说,那个两千元是别人借的,一定要还给你。

    谁?

    小妮说这笔钱是帮她的同学及男友薛老大借的。有天晚上,他约了不少弟兄去一家娱乐城外面的停车场砸了车。他说砸得可痛快了,那些奔驰、宝马在他们的榔头和铁棒下玻璃横飞。事后,为了逃避抓捕,他们全都到外地旅游去了。我借钱给薛老大,就是让他走得久一点,到暑假后开学再回来。他说过,这钱一定会还给我的。

    我想起了刘总请我去娱乐城那晚发生的事,刘总说他的宝马车已经百孔千疮面目全非。事实上,所有的豪车主人及薛老大与这帮少年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这种模糊而又强烈的仇恨感到震惊。

    我问小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小妮说,心里有气呗。你去商店看看,一条拴狗的链子都够我们生活一年了。薛老大有次说过,我们学校最漂亮的一个女生也被一个开豪车的老头子抢走了,他们的手真是伸得太长。并且,薛老大的爸爸就被豪车撞倒过好几次,他妈妈瘫痪在床,家里一贫如洗,你说他心里好受吗?

    我有些吃惊地问,薛老大的爸爸现在做什么工作?

    小妮摇摇头说,不知道,薛老大从来不讲这些。只知道他爸从一家国有企业下岗后,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

    我心里已经明白,那个守烂尾楼的薛师傅就是薛老大的父亲。我想起了最近在医院走廊上看见他的情景。

    我无话可说,长久地沉默。小妮摇摇我的手说,姐,你说话呀。我对她笑了笑。尽管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我做出的是苦笑。

    夜已经很深了。小妮又要我睡在她的房间里。最近以来,每到夜里,她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一个小妹妹。

    我说,要姐陪着你可以,但得答应我,一定不去调查公司工作。

    她嘟了嘟嘴说,这事本身也没定下嘛。说不定别人根本不会给我安排任务。姐,我困极了,我们睡觉吧。

    小妮真是困了,倒下床便乖乖地睡去。窗帘上有一些光影,这是这个城市的文明在深夜的投射。

    我想起了度假村里那个投井而死的女孩,她从山里投靠城市的文明而来,却被一种最野蛮的力量毁灭了。如今她的魂灵栖息在幽深的井底,只是偶尔,到井台上来抚摸一下类似她家乡的石栏。

    这不是我的想象。我相信我在度假村的天井里看见的女孩就是她。按千古流传的民间说法,只有清澈纯净的小孩子才能看见亡灵显形,而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亡灵却在我周围不断出现,其中的奥秘我心里明白。

    我的耳边又响起呼呼的风声。

    现在,我祈祷小妮和何姨真实地活着。她们都是好人。别发生这些事——某一天有人到楼上来说,这层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了,从没人住过。

    窗帘上的光影越来越暗淡,我知道午夜将近。突然,屋外的楼梯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咳嗽,非常轻微,但清晰可辨。我下了床,轻手轻脚地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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