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是最受尊敬的贵宾之一,他应与伊利亚·安德烈伊奇、将军和上校坐在同一张波士顿牌桌上。在波士顿牌桌上,皮埃尔恰好坐在娜塔莎对面,自从举办舞会后,她身上发生的可怕的变化使他大为惊讶。娜塔莎沉默寡言,如果她不装出一幅温顺的、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样子,她非但没有在舞会上那么俊俏,而且会变得很难看了。
“她怎么样了?”皮埃尔瞥了她一眼,心中想道。她在茶桌旁坐在姐姐身边,眼睛不望他,不乐意地向挨着她坐下来的鲍里斯回答什么话。皮埃尔打出了同样花色的牌,收起五张被吃掉的牌,他的对手感到高兴,这时他听见一片寒暄和走进房里来的步履声,他又朝她瞥了一眼。
“她出了什么事呢?”他愈益惊奇地自言自语。
安德烈公爵现出关怀备至的、温柔的表情站在她面前,对她说着什么话。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满面通红,显然她力图抑制急促的呼吸。从前业已熄灭的她的内心的火焰,又复放射出明亮的光彩。她完全变样了。她又从那难看的模样变得像她在舞会上那样俊俏了。
安德烈公爵走到皮埃尔跟前,皮埃尔发现他朋友脸上重新流露出充满青春活力的表情。
在打纸牌的时候,皮埃尔接连有几次改变坐位,他时而把背对着娜塔莎,时而把脸对着她,在打六圈牌的当儿,他不断地观察她和他自己的朋友。
“他们之间在发生什么很重大的事。”皮埃尔想道,又喜又悲的感情使他激动不安,快要忘记打牌了。
打完六圈牌,将军站起来说,这样玩下去令人受不了。于是皮埃尔就有了片刻的空闲时间。娜塔莎在一旁和索尼娅、鲍里斯谈话。薇拉带着含蓄的微笑跟安德烈公爵谈着什么话。皮埃尔走到自己的朋友跟前,问他谈论的是否是秘密,然后在他们近旁坐下。薇拉发现安德烈公爵注意娜塔莎,她认为,在晚会上,在真正的晚会上,对爱情的微妙的暗示是不可或缺的,当安德烈公爵独自一人呆在那里的时候,她抽出一会儿工夫,开始同他谈论一般的爱情,以及她妹妹的情形。她觉得对这样一个聪明的(她认为安德烈公爵是个聪明人)客人她必须运用自己的外交手腕。
当皮埃尔走到他们跟前,他发现,薇拉正在洋洋自得地谈话,安德烈公爵(对他来说,这是少有的事)看样子感到困窘不安。
“你认为怎样?”薇拉带着含蓄的微笑说,“公爵,您富有洞察力,一下子就能明白人们的性格。您对娜塔莎的看法怎样?她的依恋心能否坚定不移?她能否与其他妇女一样(薇拉所指的是她自己),一爱上某人,就永远对他忠贞不渝?我认为这是真正的爱情。公爵,您认为怎样?”
“您的妹妹,我知道得太少了,”安德烈公爵带着讥讽的微笑答道,他想在微笑之下掩饰他的窘态,“为了要解答这样一个微妙的问题,我后来渐渐注意到,女人越是不讨人喜欢,她就越忠贞不渝。”他补充一句,看了看这时向他们跟前走来的皮埃尔。
“是的,这是实在的,公爵,在我们这个时代,”薇拉继续说(正像眼光狭小的人们那样,总喜欢提到我们这个时代,认为他们业已发现并且评定我们时代的特点,认为人们的天性随着时代而起变化),“在我们这个时代,女孩享有过多的自由,以致leplaisird’êtrecourtisée①往往淹没她内心的真实情感。EtNathalie,ilfautl’avouer,yesttrèssensible②,话题回到娜塔莎,又使安德烈公爵闷闷不乐地蹙蹙额角;他想站起来,但是薇拉带着更微妙的微笑继续说。
“我以为,谁也不比她更像courtisée,”③薇拉说,“可是直到近来,她从来还没有认真地喜欢过什么人。伯爵。您知道,”她把脸转向皮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