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个大大小小的漩涡,把整个海面,弄得看起来像是沸腾一样,而且海水撞在礁石上,激起老高的浪花,又散成了无数细小的水珠后,也真像是沸水所冒出来的水气。
沸腾的海水,颜色几乎是灰黑色,冒着大量的半白半灰的泡沫,又像是无数张大小不同,变幻莫测的嘴,等待着把每一样它们可以吞噬掉的东西吞下去,而那些露在海面上的黑巉巉的礁石,就恰如这些魔鬼的怪口中的利齿,等待着把吞下的东西磨碎。
海面的气流,一定也多少受了影响,乌云结集在头上,一层层,使海面更阴暗。本来应该是澎湃的海浪声,在这里只是尖利刺耳的呼啸。直升机的机翼转动声,本来已经够吵的了,但是全被那种厉啸声所淹没,耳膜在听了那种声音之后,像是有利针在不断刺击一般。
在空中看来,已是如此险恶惊人,如果在水面上,更不知要险恶多少倍。而如果在水底──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直升机在那一大片海面之上,盘旋了三转,盖雷夫人口唇动着,讲了一句什么话,可是全然听不到声音,多半是惊骇下面情形的凶险,机师向后面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是不是要离去,同时转过头来,望着我们。
就在这时候,我注意到,在仪俵板上,有一盏不应该亮的红灯,亮了起来,而且在不断闪动着。通常,这种情形,都是表示紧急或是危险。
我忙伸手向那盏红灯指了一指,盖雷夫人立时现出讶异的神色来,移到了机师身边的座位,拿起了一副耳机套上。又按下了两个掣钮。红灯不再闪亮,我知道红灯的闪亮,一定是代表着紧急的通讯。
盖雷夫人的脸色,正在迅速变得难看,不到一分钟,简直变得难看之极。她是一个如此老练的情报人员,应该早就会克制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了。但是这时的情形,她分明是受了她能克制程度以外的刺激。
她不但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而且,嘴唇在发着抖,甚至连手也在发抖。又不到半分钟,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我看看情形不对,俯身向前,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抓得极紧,然后,另一只手,又一下子扯脱了耳筒,大口喘起气来。
不过,她恢复得也相当快,不到一分钟,她就松开了我,向机师作了一个离去的手势。等到直升机到了海面的尖啸声不再那样震耳时,她才道:“巴曼,巴曼少将,就在这片海域的下面!”
我也不禁震动了一下:“他发现了我们?刚才,他对你讲了一些什么?”
盖雷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要直升机立刻离开,并且说,如果我们需要普罗科夫和维拉斯基两位海军中将的遗体,他可以放射出来给我们,但是他绝不保证,人的身体在离开了潜艇之后,在急速的漩涡的力量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讲到这里,又喘了几口气,大约是由于实在震惊太过,忽然讲了一句粗话:“这狗娘养的,他竟然告诉我,两位中将的身体,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机会,成为两团肉浆,比海水中的微生物还要细。”
我默然听她说着,身上也不禁冒起一股寒意,我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当时,潜艇上还有其他许多官兵,这些人──”
盖雷夫人又打了一个冷颤,用力一挥手,用极其厌恶的声音道:“别说了。”
我不知内情,自然对她的这种态度,相当不满:“我们是合作的伙伴。”
盖雷夫人的神情,在那一霎间,完全恢复了她固有的冷酸:“好,我告诉你,船上的官兵全死了。他说,老的瘦的,全给他自鱼雷管中放出来喂了鱼;拣精壮的,他留着,足够他吃一年的了。”
尽管盖雷夫人是用十分平静的声音把这一番话讲出来的,可是我在听了之后,腹际还是一阵抽搐,一面冒着冷汗,一面要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