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更失落。但接着我又想,或许你看那些文章会看得很开心,谁晓得,说不定你还会想,呃,比方说,开始另一批收藏,虽然在失去一切之后,这样恐怕是不可能的。然后我又想,啊,老天在上,茱莉亚,给那个可怜的小个子男人两块五,拿了报纸回家吧。于是我就买了。”
“于是你就买了。”
“现在,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很烂,”她说,“把报纸放回纸袋里还给我就行,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不会看到它,然后我们可以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你太棒了,”他说,“这点我跟你说过吗?”
“说过,不过一向是在楼上说的。这是你头一回在一楼这么告诉我。”
“好吧,你真的很棒。”
“这个礼物还可以吗?”
“没错,而且未来充满希望。”
“我的意思是……”
“我懂你的意思。这个礼物不光是还可以。我不晓得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文章,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想看那些广告,更别说看了广告去买邮票什么的了。但这一切,应该由我自己去发现。”
“那我就松口气了,”她说,“我来给你倒杯咖啡,你拿着报纸去书房看如何?”
他看着第一版,搞不懂自己干嘛浪费时间。头条报道是有关一批帝俄时代、1917年革命前邮票及邮政史料的杰出收藏,在瑞士卢塞恩举行的拍卖会上以高价成交的。次要新闻则是最近美国一批卷筒邮票被发现有个错误,少印了一个颜色;还有另一则报道是有关美国邮局宣布次年新邮票的发行计划所引发的各方反应的。
同样的报道,他心想,每个星期都差不多,年复一年。细节有所变化,数字有所变化,但变化得愈多,感觉上就愈恒常不变。他还得检查报上的日期,好确定这期不是他几个月前或几年前看过的。
读者来函也还是一样很蠢,同样自我耽溺地发泄个人的不满,这个人抱怨要收集大量新邮票得花很多钱;那个人则气呼呼大骂邮局里的那些白痴,坚持要在他信件加盖重重的注销章,毁了他的邮票;还有其他人则加入永无休止的争辩,讨论如何吸引儿童集邮。凯勒猜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集邮比电动玩具更刺激,但毫无可能,就算你发行一系列会爆炸的邮票也没用。
凯勒接下来翻去看“餐桌集邮人”专栏,他听说这是该报最受欢迎的单元。他觉得很难以理解,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老是忍不住想看。这个单元的执笔评论者总共有两位,都是用笔名,每星期由其中一位撰文,文章都会极其详细地分析他新近从《林氏》广告主那边低价买来的一批邮票,通常便宜到只有一元。这星期又是典型的这类文章,笔名先生气得难以置信,因为他两元买来的那批邮票花了总共两星期才寄到,而且他还很不高兴,因为那批邮票中有整整百分之十一是小张通用邮票,而非广告中声称的大张纪念邮票。基督啊,凯勒心想,你住嘴行不行?如果你实在无法为自己的人生找到重心,那能不能至少假装你有?
然后有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又看了一篇文章,被吸引住了。接下来不知不觉,他就看着一个广告,里头列出一批拉丁美洲邮票清单,广告主是一个住在加州埃斯孔迪多的邮票商,经营世界各国邮票,过去几年凯勒跟他买过邮票。就像大部分邮票清单一样,这份清单只列出图录号码、品相缩写以及价钱,所以一般人其实看不懂,但凯勒的双眼不自觉被吸引过去,然后又被吸引到下一个广告,接下来他放下报纸,到楼上去一下。他拿着斯考特邮票目录下楼,回到书房,拿起《林氏邮票新闻》,回到他刚刚看到一半的地方。
“尼古拉斯?”
他从出神状态中醒来,抬起头。
“我只是要跟你说,我要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