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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都有這樣的偉大,不是其後可及,其後是雖北宋的文章亦所不及的了。

    唐朝的詩人最好是李白。

    李白詩是上承西漢,下合南北朝而成的盛唐樂府。北朝的人物史事他雖未習,可是北朝的舞樂,包括西域傳來的胡樂他都歡喜,宴席上他飲醉了還自己來舞,他的詩多有用樂曲為題的,如「青海波」、「烏棲曲」。烏棲曲、採蓮曲等是江南的,李白大概只是看,自己不舞。他舞的多是北方的,青海波之外還有好多。

    原來詩與樂是一個,詩經的詩無有一首不是樂,孔子說學禮學詩,就是學禮學樂。是後世纔有樂府詩與非樂府詩之別,漸至於非樂府詩倒成了詩的主體。但是禮樂文章,當然詩即樂是對的,所以文章有調,詩要吟,並非都要譜成舞樂。樂是在於樂意,不一定在於樂曲。把李白的話與杜甫的詩比較,李白的樂府詩多過數倍。而且李白的非樂府詩亦都是富於樂意的。朱天心的「擊壤歌」像李白的詩,整個的是飛揚的。如此說明了,就可明白李白詩的偉大,第一在於詩即是樂。

    李白又是第一個把士的文學與民的文學來結合在一起的。

    李白喜歡的那許多舞樂,都是北方的與江南的民間的,並非郊祀與宗廟朝廷之樂,為後世儒家所不屑一顧的。而李白把來作詩題。

    中唐時張籍亦做得好樂府詩,劉禹錫亦採竹枝詞入詩,但皆不及李白的詩是整個的與民的文學生在一起,不止於採用。這也像朱天心的「擊壤歌」的大眾化,若要問她的大眾化是在哪裏,這可是難以回答。而李白的人又是士之極致,像朱天心便也是格調極高的。李白求仙,求長生,只是因為他的人飛揚。他愛的是秦皇漢武,而又不以為然,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好。「擊壤歌」裏的小蝦,她但願與這幾個人永不分離,她要天長地久,卻又說自己只想活到三十歲,一忽兒又想想活到四十歲也好,與李白一般的認真得可笑。

    李白的詩豐富,只覺是心頭滿滿的。

    「擊壤歌」也有這種滿滿的感覺。卻又並沒有什麼事情,有的只是滿滿的浩然之氣,像賈寶玉對眼前諸人都是難捨難分,只願相守到他死了,化為飛灰,然後可不管了,化為飛灰尚有痕跡,要化為一股氣,吹得無影無蹤。

    李白是他的人滿滿的,所以樸素而繁華。李白的詩與楚辭相契至深。楚辭有江南的花草與迎神賽會的繁華。洞庭湖君山娥皇女英的斑竹淚,山海經裏的燭龍這一類傳說,在屈原的「天問」裏多有,詩經裏可沒有。前幾年在長沙掘出西漢一貴婦人墓裏。即有一件女袍繡的「天問」裏的龍與日月,李白最喜歡楚辭裏這些的。還有是他也與屈原一般的不安分,不過屈原的不安分自沉於汨羅江,李白卻是他的人一股氣滿滿的在人間不得安耽,風起的時候他又想飛了,像小蝦。

    中國史上有兩件大事,一件是黃河流域文明與淮夷的文明結合,此是到商朝纔完成。又一件是黃河流域文明與楚民族的文明的結合,此是到了漢朝纔完成。

    漢賦是詩經與楚辭的結合。然而於詩則惟阮籍的詠懷詩中有用楚辭的典故。雖然如此,六朝的小賦是從宋玉的賦化出的。於詩,阮籍的是士的文學,尚有民的文學如有名的子夜歌,則顯然是楚辭的情調,但是也詩經化了。文學的同化真的像風,有這樣自然。而至李白,纔漢民族的文學與楚人的,總體的生在一起了。餘人如王維、孟浩然、高適、杜甫都沒有像他這樣。王維孟浩然高適杜甫他們的還是詩經的多。

    思想上,李白的是黃老。黃帝是漢民族的精神,但尚未名為思想,到了老子的纔是思想。

    老子與莊子都是生在漢域楚地的邊境,受兩種文明的激盪,所以出來這樣潑剌新鮮與生在山東的孔子孟子很有不同。晉人的是老莊思想,少了黃帝的氣魄。李白才是黃帝打先頭,所以李白的詩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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