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夜里,我们并排躺在我那张坚硬的床上。热浪阵阵,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情欲得到满足之后,我们精疲力竭,困乏交加。他把手指探进一个盛满水的碗里,在我身上画出一道冰凉的水线,从一只手沿上臂,绕过我的脖子,画到另外一只手,温柔地停在我的伤疤上;那个伤疤从手腕伸延到手臂内侧。
“再给我讲一次吧。”他安静地说。
“跟你说过几十次了。”我耸耸肩,“刀锋滑了一下,然后……”
“……然后你用血在身体上画画。”他微笑着。“你画在哪儿呢?这儿?”他碰碰我的肩膀。“然后这儿?”手指往下滑到我的乳房上。“接着是这儿?”现在他的手指在我的小腹上朝下阴移动。
“不是!我才没有那么疯狂。”
“我不信。”他说,“尽管如此,那一定很好看——栗色的皮肤画出一道猩红。不过还有很多其他颜色也可以和你的皮肤相得益彰……”
我微笑着,任由他的手指在我身上移动。明天我会穿起自己的修道服,回到我的小礼拜堂,重新成为一个修女。明天。
“如果你知道我曾有多少次在想像中把你的身体画下来……”
“还有一次真的画出来了——在一座小礼拜堂的天花板上。”
他摇摇头。“你并不适合充当圣母的代身。你的眼神总是那么肆无忌惮。你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总是那么害怕你吗?因为那时你总是很像夏娃。但我不会把你的思想斥为毒蛇的诱惑。”
“我想这取决于毒蛇带着谁的脸孔。”我说。
“啊,你至今仍不肯把毒蛇当成是女人吗?”
我耸耸肩……
于是,那天夜里,床上多了一条毒蛇陪伴我们。虽然我深知我们的所作所为乃是亵渎神明的举止,却并不想去阻止:它银绿相间的身体在他笔下生长出来,环绕着我的乳房,延伸到我的小腹,然后消失在我的阴毛里面。画家在那一片茂密的阴毛中用最轻的线条勾勒出他自己的脸庞。
翌日清早我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把那画在我身上的绝妙画作掩盖起来,然后送别了我的爱人和我们的孩子。
我花了太多的精力去说服普劳蒂拉一定要离开,却忘了留下一些来安慰我自己。他们离开后那些天,难过像疾病一样漫上来,我在悲伤中受了风寒;越想到他们渐行渐远,就越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过去我曾责备我的爱人不该绝望,因为那是一种罪过。现在看来,我得自己征服它了。我仍未去碰小礼拜堂,圣母的生平几乎还没有展开。夜间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沿着毒蛇的身体,追寻那些充满情欲的记忆。但夏天像着了火一般,夜晚也是炙热难当,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那些斑斓的色彩像我父亲晒在阳光下的多余布料一样,开始流失和褪色。我的灵魂也随着它们一点点流逝。
院长起初还拿我的病开玩笑,但很快就因为小礼拜堂被耽搁而变得不耐烦起来。开始我害怕伊莉拉也会弃我如遗,但最后依旧是她救了我一命。
在一个深夜她回来了,火光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她打开一个小皮箱,把东西放在我铺在地面的草席上:草药、膏药、布料、针和刮刀,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每个容器里的染料都色泽黯淡,黏糊糊的。只有刺穿皮肤之后,它们一个针孔、一个针孔地渗进肌肉里,那些鲜明的色泽才会显示出来。哦,到那时,图案会变得令人惊奇——崭新得像上帝在伊甸园画下的第一笔浓墨重彩。看到它们混合着我从针孔里面冒出来的血,我体内又燃起了过去曾有的那种火焰。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凭着烛光共同工作,天快亮的时候,我肩头上已经刺好了半英寸长的蛇尾,它变得和先前一样无与伦比。我强忍了一晚的痛楚,虽然觉得很高兴,但也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