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开外套,露出红色的衬里。“你不喜欢?”
我耸耸肩。“我在我父亲的作坊中见过更好的染料。但那是陈年旧事了,那时的画家关心他们的颜料,多过关心他们衣服的色彩。”
他微微笑了一下,好像我的尖酸刻薄让他觉得高兴,又把衣服合上了。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可不简单。我写了很多信给你爸爸,但是他从没回过。三年前我回到佛罗伦萨,但你家里没有人,那些仆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年冬天,有一夜我跟主教在一起,他吹嘘说,他管辖下的某个修女院,有个修女在其天才女儿的帮助下,自己替小礼拜堂作画。”
“我明白了,我很高兴罗马给你提供了这样的酒伴,但是我可不希望从前认识的那个画家会堕落到去取悦萨尔维提主教。然而,只要你喝得酩酊大醉,也许你甚至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呢。”
“我确实没有记得他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他提到这个故事时我自己的感受。”他平静地说,知道我尖锐的言语无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感觉。“我找你们好久了,亚历山德拉。”
我感到一阵燥热传遍全身。伊莉拉说得对:女人不会停止对男人的思念。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思念会让她们变得脆弱。
我摇摇头。“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敢打赌现在我们两个都变了。”
“你看起来没有变。”他温柔地说,“你的手指还是和过去一样脏。”
我像孩提时经常做的那样,把它们藏了起来。“你现在学会油嘴滑舌了,”我的声音依然严厉,“你的害羞到哪去了?”
“我的害羞?”他沉默了一阵,“有些在小礼拜堂地狱般的生活中消失了,有些在佛罗伦萨监狱里面被吓跑了,剩下的被我锁在内心了。年轻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女孩,她衣装华贵,言词刻薄,然而她的灵魂远比那些穿着圣服的人来得纯洁。”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力量,唤起我对过去的回忆。我察觉到体内有些东西纠缠在一起,但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再也不能肯定什么是欢乐,什么是害怕。
修道室一度宽敞得似乎足够容纳我的整个生命,但现在关上房门之后,它突然变得狭小起来。我的床上摆着一张《圣母诞生图》,为了这幅画,我曾对着我们的女儿画了上百张草图,然后画出那个圆嘟嘟的婴儿。我看到他脸上泛出笑容。
“你把她画到礼拜堂去吗?”
我耸耸肩,“这只是一张草图。”
“不过他们很生动。像季兰达约的《圣母诞生图》。最后一次去佛罗伦萨的时候,我又去看了那个小礼拜堂。有时我想自己不可能画出比它更好的画了。”
“是吗?”我说,“我们的主教可不是这么说。他总是向我们兜售罗马最流行的玩意。”
他摇摇头说:“我不敢肯定你是否会非常喜欢罗马现在的艺术。它变得有点……太过关注人体了。”
“人和上帝一样重要。”我说,想起了我跟我们那个博学的修女的促膝夜谈。
他从我身边走到窗口。外面一群年轻的修女正穿过回廊,准备去做晚祷,她们的笑声和钟声混合在一起。
我们站着,端详着对方。想说的话太多,但我却变得呼吸艰难,仿佛有人在房里点燃一堆火焰,把我们之间的空气都收走了。
“你应该知道……”我有点结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把自己献给上帝了。”接着坚定地说,“而他宽恕了我的罪行。”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双猫眼现在很严肃。“我知道。上帝也让我得到了安宁,亚历山德拉。但在那些安宁中,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
他朝我迈上一步。我摇摇头,对他的话表示反驳。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