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山四皓”和“悠然见南山”沈从文遗作,写作年代不详。
史记留侯世家:“……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
汉书王吉传序:“汉兴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里先生,此四人者,当秦之世,避而入商雒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自高祖闻而召之,不至。其后吕后用留侯计,使皇太子卑辞束帛致礼,安车迎而致之。四人既至,从太子见,高祖客而敬焉,太子得以为重,遂用自安。”
这就是所谓“商山四皓”典故的由来。近二千年来注解学人,只有就四个人姓名或称绮里,或称绮里季,有些不同意见,其他却少异议。但近半世纪新出土两件文物,却把“商山四皓”叫作“南山四皓”。第一件是过去日本人在朝鲜发掘的汉墓里,得到一个竹篾编成的长方形筐子,上面四方除用彩漆绘有西汉以来即流行的孝子传故事,还在一角绘上那四位高士,旁边却用隶书题识“南山四皓”四个字。这个竹筐的产生时代,大致当在西汉末东汉初年。可证那时民间工师是叫这四个人作“南山四皓”的。这个南字的写法,且和西域木简字的南字一个式样。
我们可以怀疑这只是个孤证,以为汉代工人写字草率马虎,西汉草隶书“商”、“南”二字差别又甚小,兴致一来,也会把“口”作成一笔竖画便弄错了,不足为例。但是天下事无独有偶,近年在河南邓县出土一个南朝画相砖大墓里,我们又发现一些尺来大长方砖,其中一块上面浮雕人相旁边,又有一行四字题识:“南山四皓”。上一回漆筐上用的是草隶书,还可说容易混误,这一次却用的是楷书,大致不会错了。这就为我们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原来史传上的“商山四皓”,汉代和六朝人通说是“南山四皓”。可见用文物证史,有些地方实在可以启发我们不少新知,至少可以提供一些新的材料,而且性质相当扎实可靠。
这里让我们联想到,多少年来学人论陶诗时,欢喜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对于这两句诗的解释,大致多以为这十个字显得陶渊明生活态度多么从容不迫,不以得失萦怀累心。东篱采菊是实,所见南山也不尽虚。我惭愧读书不多,不能明白千多年来讲陶诗的,有没有人曾提起过这两句诗,事实上是不是也还有些感慨,正可和“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发生联系,用事虽不同,立意却相近。原来渊明所说“南山”,是想起隐居南山那四位辅政老人,并没有真见什么南山!何以为证?那个画相砖产生的年代,恰好正和渊明写诗年代相差不多。
这个墓中发现的几十块尺来大方砖上的浮雕,搞艺术的多承认浮雕效果艺术水平相当高,可以代表这时期砖浮雕艺术成就。事实上如从搞文物角度注注眼,还可启发我们许多问题,丰富我们许多知识。在乐舞史上,则王子晋吹笙那个笙,式样和唐宋以后不同,和现代西南芦笙倒有些近。其次《隋音乐志》提到的文康伎,和诗歌中描写的文康舞形象,砖雕上有个典型的模样,也可说是唯一的形象反映。
第二部分文物识小录第15节“商山四皓”和“悠然见南山”
“商山四皓”和“悠然见南山”沈从文遗作,写作年代不详。
史记留侯世家:“……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从太子,年皆八十有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上怪之,问曰:‘彼何为者?’四人前对,各言名姓,曰东园公,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
汉书王吉传序:“汉兴有园公、绮里、季夏黄公、里先生,此四人者,当秦之世,避而入商雒深山,以待天下之定也。自高祖闻而召之,不至。其后吕后用留侯计,使皇太子卑辞束帛致礼,安车迎而致之。四人既至,从太子见,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