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红娘出了西厢,一路上先是骂琴童不要脸,占她的便宜,随即又想到小姐身上,她有那么大的胆,能瞒了我独自到西厢去,别的不去说它,先是那西厢便门,没有红娘,恐怕小姐你还打不开哩。你别人都可以瞒,只是不应该瞒我红娘,这次我还像前天那样冷眼旁观暗中帮忙是不行的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向小姐说穿,我不怕你小姐害羞翻脸反悔。见了小姐再说,现在先到老夫人处复命。
红娘到了内堂,见了老夫人,说道:“红娘拜见老夫人,遵命往西厢回来了。”
老夫人道:“罢了,那张先生的病情如何了?”
红娘道:“回禀老夫人,红娘去看张先生的时候,见他面似金纸,萎靡不振,病势十分沉重!”
老夫人倒着急起来了,万一张生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我们崔家,我将如何交代呢?说道:“那张先生现在还服药否?”
红娘道:“老夫人,那张先生的病是心病,服药是没有用的,我红娘就用好言相劝他。”
老夫人想,红娘啊,你不用再说了,我早就知道是心病,我所关心的是张生的病有没有问题,说道:“你相劝张先生,他如何了呢?”
红娘道:“那张先生十分固执,要命童儿雇车,抱病登程。”
老夫人道:“这怎么成呢,你要留住他才好。”
红娘道:“红娘再三相劝,请他要走也得等到病愈以后,并且拿出小姐的药方,要他看在小姐一片诚心份上,服了小姐的药方,再走不迟。”
老夫人道:“以后如何呢?”
红娘道:“张生见了药方,似乎开朗了一些,也愿意暂时留下来。”
老夫人放下心来,说道:“要好生调理。这事红娘你办得很好,去对小姐说,她哥哥的病无妨,不必挂念。”
红娘道:“是,红娘告退!”红娘退出内堂,往妆楼而来,一路上在考虑,这次他们二人的约会要不要说破,是上楼后立即说破呢还是到了傍晚时分,小姐行动之前说破呢!想了半天没有结果,只好见机行事了。
却说莺莺小姐,得知张生得病,并且还要抱病启程的消息,心里急得六神无主。红娘来传言,母亲命开药方,她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自己就是一味心药,为了治好张生的疾病,她不顾一切,提笔又写下了一首情诗让红娘拿去交给张生。及至红娘走后,她略为定了定神,却坐不住了。这首诗,张生见了,病情一定立刻就会减轻,而且决不会走。可是怎样去践约呢?前日的约会,由于红娘在旁,结果弄得不欢而散,还害得张生气出病来。这次约会,难道能瞒过红娘吗?即使瞒过了,又能用什么法子把红娘调遣开呢?悔约不去吧,几次三番失信于人,有什么面目再立足世上?唯一的办法是直言告诉红娘,因为瞒过老娘容易,瞒过红娘困难。红娘是自己的贴身丫环,经常是形影不离,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到西厢是一件大事,无论如何是瞒不过红娘的,干脆告诉她,如能得到她的辅助,事情就好办了。可是自己终究是相国千金,羞答答的怎么好意思开口呢?说了以后,会不会被红娘看轻,认为小姐行为不端,自轻自贱?小姐胸中千愁万恨,非常痛苦,她恨红娘,为什么如此聪明,如果是个蠢丫头该多好。又恨她母亲,不该言而无信,不报大恩,赖掉人家婚姻,也坑害了女儿,亲家成了冤家。唉!怎么办呢?去又不能,不去又不能,小姐真想一死了之,现在看红娘回来怎么说吧。
这时,红娘已上妆楼,见小姐愁眉不展,脸上泪痕斑斑,看来是哭了好久,刚停下来。红娘想:“唉,小姐,何苦呢,自寻烦恼,如果不对我隐瞒,不要说这一次,就是上一次,也早就成其好事,何至于弄得如此苦恼?”不觉可怜起小姐来了。走到小姐身边,说道:“小姐,红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