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足一个纨绔子弟。由于是中表亲,郑恒的这些劣迹也传到崔府,大家都认为小姐如果嫁给郑家少爷,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白白糟蹋了一位绝世佳人。对于这些,莺莺小姐也知道得很清楚,却不敢违抗。所以一直自怨命薄,每每暗自掉泪,只好听天由命。因为父亲去世,孝服未除,所以尚未完婚。小姐有一个贴身丫环,名叫红娘,年方一十五岁,是小姐奶娘的女儿,从小就侍候小姐。那红娘生得五官端正,讨人喜爱,又是千伶百俐,铁嘴钢牙,善于鉴貌辨色,而心地却十分善良,颇有丈夫气。莺莺小姐和红娘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如同姐妹一般,所以小姐十分信赖她。
再说老夫人,只因相爷去世以后,一来官场势利,人在人情在,往日那些常来常往、奔走门下的所谓知交,现在一个个都如同陌路人一般,不来欺侮孤儿寡母就算是厚道的了;二来“长安居,大不易”,京师的花费太大,实在也呆不下去了;三来相爷的灵柩也得运回故乡博陵,叶落归根,入土为安,所以举家搬迁。
老夫人坐在青泥油壁车里,感慨万千。回想当年相爷在世之日,童仆如云,一呼百诺,门生故吏,夤缘奔走,门庭若市,好不威风。如今返乡,冷冷清清的只有五六个人,今非昔比,好不凄凉!老夫人思前想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滴下两行清泪来。
这时,崔安前来回禀道:“禀老夫人,老方丈亲自出迎!”
老夫人从伤感中醒过来,忙用汗巾擦了擦泪水,由贴身丫环春香搀扶着,下得车来,入眼便看见普救寺山门前的一百零八级台阶,石级尽头处,只见法本长老头戴毗卢帽,身披绣金线大红百衲袈裟,率领僧众在山门列队相迎。老夫人一手搭在春香的肩头上,缓步踏上台阶,走走停停,直到山门,倒也不见气喘。
长老见老夫人上来,踏上一步,双手合十顶礼,说道:“阿弥陀佛!老夫人驾临山寺,不胜荣幸之至!老衲迎接来迟,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连忙答礼,说道:“罪过罪过!惊动法驾,有劳出迎,愧不敢当,折煞老身了!”
长老说道:“老夫人一路辛苦了,请进寺用茶!”欢郎是和奶娘同车的,他瞧见母亲下车,早就跟着下来了。小孩子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样样都觉得新鲜,东看看,西望望,一跳一蹦。转眼一溜烟爬上一百零八级台阶,站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回头看见欢郎在旁,说道:“欢郎!去告诉姐姐,让她和红娘下车,进寺安歇。”
欢郎应声道:“是!”走下台阶,来到一辆翠幄青绸车旁,高声叫道:“姊姊,娘叫你们下车来,到寺里去休息。”
其时,小姐见马车停了下来,就知晓已经到了普救寺,只是因为未听到母亲召唤,不敢随便下车,也不敢向车外张望,所以仍然安坐车中,显得十分稳重。
红娘这小丫头就不那么安生了,终究只有十四五岁,一派天真的小孩子气,虽然因为小姐不曾下车,自己也不敢下车去,却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早在那里偷偷掀开帘子,借着那条一寸来宽的缝隙,不住地向外张望了。此刻听得欢郎叫唤,连忙回身对小姐说道:“小姐,小姐,老夫人命我们下车去呢,快快下车吧。”
莺莺瞪了红娘一眼,曼声斥道:“急什么?傻丫头!”说着,微微弯腰,轻挽湘裙,缓缓移向车门。说实在的,坐了那么久的车,早闷得发慌,小姐也想立即下车去了。
其时,红娘早已利落地下了车,放下踏步,在车门外等候。小姐到得车门边,先放下面网,而后微微提起长裙,由红娘扶着下了车。
但见她一身素服,分外精神。头上青丝绾就了堕马髻,上插展翅彩凤衔珠银步摇,银丝八宝攒珠鬏髻,两弯柳眉,一双凤目,悬胆鼻,樱桃口,长就一副瓜子脸,面不敷粉而白,唇不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