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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勃朗斯基对待自己是诚实的。他不能欺骗自己,不能装作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他今年三十四岁,是个多情的美男子;他的妻子比他只小一岁,却已是五个活着、两个死去的孩子的母亲。现在他不再爱她了,这一层他并不后悔。他后悔的是没有把那件事瞒过妻子。不过,他感觉到自己处境的为难,也替妻子、孩子和自己难过。他要是早知道这件事会让妻子如此伤心,也许会竭力把这罪孽瞒住,不让她知道。这个问题他从没认真考虑过,只模模糊糊地感到妻子早已知道他对她不忠实,不过装作没看见罢了。他甚至认为,她已经年老色衰,失去风姿,毫无魅力,纯粹成了个贤妻良母,理应对他宽宏大量,不计较什么。谁知正好相反。

    “唉,真糟糕!啊呀,真糟糕!”奥勃朗斯基一直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没出这件事以前,一切都多么如意,我们的日子过得多美!她有了几个孩子,感到心满意足,十分幸福。我也从不干涉她的事,让她随意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说真的,糟就糟在那个女人原是我们的家庭教师。真糟糕!勾搭自己家里的家庭教师的确有点儿庸俗,下流。可她是个多么迷人的家庭教师啊!(他清晰地想起了罗兰小姐那双调皮的黑眼睛和她的笑靥。)不过她在我们家的时候,我还没有放肆过。现在最糟糕的是她已经……真像有意跟我过不去似的!啊呀呀!究竟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在生活中遇到各种最复杂、最棘手的问题时,他通常解决的办法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抛弃烦恼忘记愁。他现在也别无他法。但此刻他可不能靠睡眠来忘掉烦恼,至少不到夜里办不到,因此也就不能重温有酒瓶女人唱歌的美梦,只好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往后瞧着办吧!”奥勃朗斯基自言自语。他站起来穿上一件蓝绸里子的灰色晨衣,拉起腰带打了个结。他挺起宽阔的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照例迈开那双轻灵地支撑着他那肥胖身子的八字脚,精神抖擞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使劲摇了摇铃。他的贴身老仆马特维应声而来,手里拿着衣服、靴子和一封电报。理发师手拿理发用具也跟着马特维走进来。

    “衙门里有没有来公文?”他接过电报,在镜子前坐下来,问。

    “在桌上哪。”马特维回答道。他疑惑而又同情地瞅了老爷一眼,等了不多一会儿,又露出调皮的微笑补了一句,“马车行老板派人来过了。”

    奥勃朗斯基什么也没回答,只在镜子里瞧了瞧马特维。从镜子里相遇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彼此是很了解的。奥勃朗斯基的眼神仿佛在问:“你何必说这话呢?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马特维双手插在上装口袋里,伸出一只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忠心耿耿地对主人默默看了一眼。

    “我叫他下个礼拜天再来,这以前别再来打扰您,来也是白搭。”——这句话他显然是预先想好的。

    奥勃朗斯基懂得,马特维想说说笑话,逗人家注意。他拆开电报,看了一遍,猜测着电报里常有的几个译错的字,顿时容光焕发。

    “马特维,我妹妹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明天就要到了。”他做了个手势,要理发师那只光润的胖手停一下,说道。理发师正在他那又长又鬈的络腮胡子中剃出一条粉红色的纹路来。

    “赞美上帝!”马特维回答了一声,表示他像老爷一样懂得她这次来访的重大意义,就是说,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奥勃朗斯基的爱妹来访,也许能使兄嫂言归于好。

    “就她一个,还是同姑爷一起来?”马特维接着问。

    奥勃朗斯基不好回答,因为理发师正在剃他的上唇,他就竖起一只手指。马特维对着镜子点点头。

    “一个人。给她收拾楼上的房间吧?”

    “你去报告达丽雅·阿历山德罗夫娜,她会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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