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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小屋中囚室般的阴云。屈原在《离骚》中曾经深沉地吟咏:“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陈景润迅速深藏起心灵的创伤,又开始他那矢志不移的攻关之旅了。

    动乱的时代给他留下一个天赐良机,他身体很差,又患过肺结核,当中科院绝大多数人都打起背包,到“五七干校”中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时,陈景润意外地被留了下来,免除了那场近似苦役的“劳动改造”。恰似大潮退尽,昔日乱哄哄的数学所顷刻宁静下来。长长的走廊,一到夜晚,便空无一人,空旷、寂寞,仿佛还有淡淡的忧伤。时代,似乎忘却了这座神圣的殿堂;神不守舍的人们,似乎也忘却陈景润了。

    两盏煤油灯,一盏亮着,一盏默默地守候在墙角,随时等候主人的调遣。黄中带青的灯光,把陈景润那瘦弱的身影,幻成了一张写意变形的弓,清晰地映在白墙上。他又开始了那梦魂牵绕的神游,巡视数论艺苑里的草木春秋,品评已是长满青苔的绝壁、悬崖和吊角如翅的古亭。小径如丝,系着那飘逸的浮云,还有那总是神秘莫测的群山峻岭。低头细看,脚下荆棘丛生,石阶上湿漉漉的,莫非是孤独的跋涉者洒下的眼泪和汗水么?

    草稿、手稿已被可恶的人们毁尽了。一片废墟,满目疮痍,只有几根枯草在料峭的冷风中瑟瑟地颤抖着。要另起炉灶,一切从零开始,用生命为代价,托起哥德巴赫猜想大厦的恢宏,“死不改悔”的陈景润就是有这么一股韧劲和傻劲,认准了的真理,就义无反顾地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一个人是渺小的,他的能力也是单薄而有限的,然而,当他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和光照日月的真理融汇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滴水融进浩瀚奔腾的大海,一棵草化入气势磅礴的草原,便会产生神奇的伟力、永恒的生机。

    窗外,万家灯火,一派辉煌。只有陈景润的小屋中,一灯如豆。

    一个数学奇才成了数学所中地位最为卑微的卑贱者,且长期受着漠视、歧视、冷漠、侮辱。灯光无言,照亮咫尺天地,照亮那深深浅浅且不乏歪歪斜斜的一行行坚实的脚印。一个连用电灯的资格都被剥夺了的人,却从事着令全世界的数学界都为之震惊的伟业,这正是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悲壮之处。毛泽东高度评价鲁迅先生,称赞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是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我们当然不能机械地把陈景润和鲁迅先生进行类比,但陈景润在“文革”期间所表现出来的精神、气质、品格,不是同样也洋溢着中华民族可贵的硬骨头精神么?

    周围并不乏有好心人去关心陈景润,其中也有人提及给他装一盏电灯的问题,当这一点要求也无法实现的时候,陈景润自嘲地说:

    “不要装灯也好,没有干扰。因为有人偷用电炉,楼里老是停电。”他对那些暗中表示对他关心的人们说:“不要关心我,会连累你的。”“文革”期间,他的一个侄儿曾来京看望他,他匆匆地把他送走,嘱咐着,今后不要贸然前来,小心影响你的前途。非常时期,陈景润不乏心细,更不乏那颗时刻为他人着想的爱心。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真正完善和最后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科研项目上了,那间六平方米的小屋终日紧紧地关着,夜晚,窗口上有昏暗的灯光在摇曳。人们不知道陈景润在做什么,仿佛也不屑于去知道它。偶尔,会看到陈景润从小屋中出来,手提一个北京已很难看到的竹壳热水瓶,或者,端着一个碗口斑剥的搪瓷碗,打水、吃饭,生存之必需,无法免了。好奇的人们,也会在他房门虚掩的时候,推开一看,是在听收音机,受惊的陈景润会像一只突然遇到天敌的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忙不迭地解释:

    “我在听新闻,关心国家大事!”

    实际上,他是在听英语广播,数十年来,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一课。陈景润的英语水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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