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露的遗体在她去世的两天后火化。尽管刘凯早就料到葬礼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参加,但这天上午,他还是驾车来到了位于白云市西郊的殡仪馆。
果然,葬礼冷清得很。刘凯赶到时,殡仪厅里,只站着零星几个人。胡建安因病不能出席,仅胡光一人到场。另两个算是亲属的人,就是李爱玲和她的丈夫了。其余几个大汉全与李水露毫无干系,他们是胡光从宾馆带来帮忙的保安。
来宾全都穿着黑色上衣,神色凝重,这倒也为葬礼平添了一些肃穆的气氛。
李水露的遗体就停放在殡仪厅正中的一张大床上。一条白被单从头到脚将遗体盖得严严实实。床的四周别无他物。
由于刘凯今天来前也换上了一身黑西服,所以,他走进殡仪厅时,胡光和李爱玲开始都没注意他。胡光自顾自地小声对宾馆保安头儿说着什么,李爱玲则和她丈夫面对面站着,两人像是在争吵,李爱玲显得很激动,脸色发白,小嘴一张一合的,好看的丹凤眼里没有悲哀,只有恼怒。刚走进殡仪厅的刘凯距离他们比较远,再加上他们争执的声音很低,因此,根本听不清争吵的内容。远远地,他只能看清面向门口的李爱玲的脸,而背对着门口的李爱玲的丈夫,留给他的只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李爱玲竟在这么悲凉严肃的场合同丈夫争吵。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要吵到殡仪馆来?好奇心促使刘凯信步走向这对吵架的夫妻。
看到有人走过来,李爱玲倏地闭上了嘴。但她的丈夫由于背对着刘凯,再加上情绪激动,却仍在不管不顾地小声嚷着:“你从没对我讲过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你……”
李爱玲终于认出了刘凯。她伸出胳膊,慌忙推了丈夫一把。紧接着,便换上了一张尴尬的笑脸:“刘警官,想不到你也来了。我干妈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的。”
“老人家生前,我在医院里同她见过面,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就想在最后的时刻来送送她。”刘凯说着,就拿眼看着依然背对着他的男人。
“哦,这是我丈夫安奇。”李爱玲这样说着的时候,安奇便回转身来,“安奇,这位是刘警官,我们在医院认识的。”李爱玲又说。
安奇冲刘凯点点头,但那张十分英俊也十分苍白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余怒未息的神情。
“安奇刚刚动过手术,他很虚弱。我们正为这事争论,我不想让他来这儿,可他硬是一个人搭车跑了来。他这人太重感情。可人死了,再去想她有什么用?”李爱玲渐渐地又恢复了常态,脸上露出对丈夫由衷的爱意。
“是啊,参加葬礼很累人。”刘凯随声附和着。
李爱玲像是要争取刘凯做她的同盟军,又继续讲着安奇的病。然而,无论她如何引导,眼前的安奇却就是无法进入她设置的语境里。他脸上的淡淡笑意丝毫也不能掩饰他目光中的愠怒。还好,此时胡光走过来,帮李爱玲解了围。
“啊,刘警官!真没想到你能来参加葬礼。谢谢!谢谢!”胡光礼貌周全地握了握刘凯的手。
刘凯也很客气地对胡光寒暄了几句。
“我父亲原说要来的,可医生不允许他走出医院半步。”胡光绵里藏针地说。
刘凯心里明白,这对他是一种暗示,胡光的潜台词是:你离我父亲远点,别想找他谈话。
这会儿,李爱玲又接上了话茬儿:“大哥,你快帮我劝劝安奇,让他回家吧!”
在刘凯的面前,胡光又一次成功地扮演了他做大哥的角色。他朝安奇走过去,老远就抬起胳膊去拍安奇的肩膀:“安奇,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我小妹说得对,你今天是不该来。”
“可是,我……”安奇有些难为情地说。此时,在他的脸上,已看不到生气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