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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十七年暮春,盐务稽核所在扬州召开厂一次运销会议,会后中南银行的总经理胡笔江说:“鲥鱼盛于四月,鳞白如银,其味腴美,焦山船鲥尤负盛名,大家如有雅兴,何妨巾车共载,偷得浮生三日闲,逛逛金焦,尝尝船鲥呢!”

    于是中南银行镇江分行负责舟车食宿,我们一行男女十余人,到了镇江,上了小船容舆中流了。鲥鱼主要是吃个新鲜,可是鲥鱼离水即死,转瞬馁败变味,镇江虽然近在咫尺,离船登岸已经风味大减,所以一般美食专家们,一定要泛一小舟,停舶焦山脚下,等到渔人下网得鱼,立刻在船头烹而食之,才能膏润芳鲜,尽善尽美。清代康熙、乾隆巡幸江南,品尝过出水船鲥后,还有御制诗遍示臣下呢!根据江宁府志记载:“鱼之美者鲥鱼,四月初,郭公鸟鸣,捕者以此候之。”我们到焦山正是四月初间,新柳乍剪,柳花串串。据有经验的老渔户说,早年郭公鸟鸣,不出三天,就有大队鲥鱼出现,近年郭公鸟日渐稀少,每年柳花开时,焦山附近,就有大群鲥鱼游来。焦山定慧寺的僧侣们说,那些鲥鱼都是来朝山的,在朝山的前三天,有成千累万的小黑虫在江面飞翔,最后全浮在水面,让鲥鱼饱啖,当地人称这种小虫为“鲥鱼粮”,只有吃过鲥鱼粮的鱼,才会脂丰肉嫩,渔人们屡试不爽。我们船泊焦山脚下,鱼群正是饱啖之后,尚未回游,庖人就在船头用炭火清蒸供馔了,等到登盘荐餐,果然银鲥细骨,表里莹然,隽腻甘腴,风味清妙,与在宁沪扬镇所吃鲥鱼迥然不同。大家在江上吃过这次船鲥,虽然劳师动众,没有一位不说值得的。

    鲥鱼精华全在鳞下脂肪,因此烹制鲥鱼和烹制其他鱼类不同,洗涤干净,不先去鳞,要到吃的时候,先哜啜鳞片上脂肪,然后再吃鱼肉。鲥鱼知道鳞是它的宝贝,也特别爱护,鳞一挂网,恐怕伤鳞,即不复动。同去吃船鲥的镇江商会会长陆小波,对吃鲥鱼最有砑究,他说:“鲥鱼只宜清蒸,红烧油煎,鳞脂全失,膏肪荡然。网获鲜鲥,挖去肠胆,用布拭去血水,以花椒、砂仁擂碎,加入花雕、葱丝、姜米后,盖上几片‘蒋腿’,不用生抽、盐花,放在陶器内上锅蒸熟,自然擎盘散馥,明透鲜美。”善食者之言,当然是经验之谈。

    陈含光先生介弟笙友,知道鲥鱼的故事最多,大家饱啖鲥鱼之后,在船头瀹茗,他讲了一则鲥鱼的故事,非常有趣。他说:“有一位镇江姑娘嫁到南京,三日入厨下,调羹奉姑的时候,正赶上鲥鱼上市。新媳妇入厨,大嫂小姑都想看看她的手段如何,于是特地买了一尾鲥鱼,考一考新媳妇,谁知新媳妇拿起厨刀,毫不犹豫,三下五除二,把一条鲥鱼鳞片,全都刮掉,姑嫂们一看,以为她是外行,也不说破,单等上饭桌看笑话。谁知一盘鲥鱼端上来,虽无鳞片,可是比不去鳞的鲥鱼,还要腴美。饭后细细跟新媳妇讨教,才知人家从小生长在江边,每年春末都有大队鲥鱼游来,耳濡目染,自然成了烹调鲥鱼高手。她们认为鱼不去鳞,总欠美观,而鲥鱼之美,厥在鳞脂,于是把刮下鳞片,用针线联串起来,吊在锅盅里面,蒸鱼的时候,水汽翻腾,鳞脂渐次溶解,完全滴落鱼身上,鳞上脂肪点滴不剩,比带鳞鲥鱼还要鲜美,又免去剔鳞之烦,从此姑嫂才不敢小看这位乡姑出身的媳妇。”

    民国初年,交通只有舟车,而无飞机,冷藏设备又没有现在完美,无论如何用舟车辗转,在平津吃到的鲥鱼,虽无异味,可是风味全失。记得比竹村人徐世昌做大总统时,在怀仁堂天然冰镇,大宴群臣,请吃鲥鱼,筵开几十桌,鲥鱼当然难保全都新鲜。他有一位乡气十足的贴身近侍,等夜阑人散,以为残膏冷炙,可是大夫燕食,珍味悛余,必然仍可大快朵颐。谁知吃了一口鲥鱼,觉得鱼肉糟败,毫无可取,还不如家乡熬鱼贴锅子来得落胃呢!后来总统府一直传为笑谈。现在台北的江浙馆子,也时常拿清蒸鲥鱼为号召,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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