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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官员,从来笑脸相迎,做得漂亮妥帖,非但给足了钱,还给足了面子,决不使人有敲诈勒索的嫌疑和尴尬(自然这是他长远的投资)。这一切都基于——他有钱,钱多到足够他随意花销。

    而秃鹫般盘旋在他周围的形形色色人等,却完全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第一帮闲“应花子”应伯爵之奇形怪状不必说,为了博西门庆一笑,他能当众管妓女叫妈。常时节刚从西门庆那里求了十二两银子,回家就对老婆摆出一幅大爷嘴脸,他老婆也马上转了冷脸,献媚讨好。都是十足的小人轻薄。

    第十二回有一段使人忍俊不禁的文字。桂姐讲了一个“只会白嚼人”的笑话,“当下把众人都伤了”,于是应伯爵领头,食客们凑份子请西门庆。菜一上来,西门庆和桂姐才动筷子,一桌酒菜已经被他们风卷残云扫个干净,还千方百计把份子钱转嫁到西门庆身上。这群人“白嚼”的水平和创意,令人叹为观止。作者在夸张的笔墨中,表达了对寄生虫极度的鄙夷。

    而西门庆占有的有夫之妇的丈夫,无疑是书中最丑陋者。绿头巾素来被认为男人最大耻辱,可是他们却巴不得老婆被西门庆看上,自己从中捞取好处。比如西门庆包占了王六儿,她丈夫、绒线铺伙计韩道国祸患消弥,银两入袋,还讨得好差使。第六十一回韩道国亲自请西门庆来家,自己避过了,任西门庆和王六儿取乐——

    西门庆道:“只怕你家里的嗔是的。”老婆道:“那忘八七个头八个胆,他敢嗔!他靠着那里过日子哩?”

    接着两人又商量如何打发了韩道国好尽情作乐,完全把这个合法的丈夫视若无物。书中争当“忘八”者也多,金钱如此轻而易举的粉碎了道德。作者似乎只有对“无能”男子的轻蔑,对西门庆反隐隐有羡慕之意。

    草根阶层如此,庙堂阶层又如何呢?第五十五回,西门庆通过管家崔谦,搭上了当朝太师蔡京,拜做干儿,从而得了一座大靠山。这段描写可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金瓶梅》的作者绝非什么“大名士”,他熟悉的是市民生活而非上流社会。权贵如蔡京者,即使再贪财,也自有其气派,绝无可能见钱眼开,凭下人几句话,就将小小清河县提刑认了干儿;见了礼物就“满面欢喜”,“多谢”不绝。那份礼单也很滑稽,和《红楼梦》一比,谁在写实,谁是从戏台想象富贵生活,一目了然。第二,但,这反过来说明,作者脑海中官高爵显者,正是这幅鲜廉寡耻的嘴脸。什么当朝太师,一样是只容易收买的秃鹫罢了。

    士子的作风是否会好一点呢?不,书中表现得最滑稽的恰恰是读书人的代表:蔡状元。蔡蕴中了状元,投蔡京为假子,未选官时,就通过崔管家的推荐到西门庆家打秋风,满意而去,当了御史后还引了同僚一起揩油,同样得到了西门庆细致热情的招待,吃喝拿之外,还召妓娱乐。市井无赖西门庆官场应酬时,措辞之都雅,并不亚于蔡状元。金瓶梅的性描写绝非没有节制的,蔡状元嫖妓,一丝“秽笔”都不见。吟诗题字,“风雅”得很,然而决不因此而“干净”了,只有使人更感虚伪和恶心。“恐我不如安石之才,而君有王右军之高致矣”“恍若刘阮之入天台”“紫薇郎对紫薇花”等,比拟何其不伦,使人笑到作呕。最使人发笑的是次日早晨——

    蔡御史与了董娇儿一两银子,用红纸大包封着,到了后边,拿与西门庆瞧。西门庆笑说道:“文职的营生,他那里有大钱与你!这个就是上上签了。”因交月娘每人又与了他五钱银子,从后门打发去了……

    用红纸大包封着的一两银子,把状元的穷酸小气和自恋夸张,刻薄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而西门庆很“体恤”的解释,更把读书人的一切优越感扫到了地下。

    传统文化是一种官本位的文化,讲究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立言、立功、立身三位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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