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哈马尔,1532年11月16日
天一亮,他们便开始等待了。
众人的心里极度恐慌,但没有人敢说出口。青铜斧头上的血渍尚未干呢!那是一些面对外国人的马匹时,因害怕而裹足不前的人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在长满整张脸的浓密胡子下,在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臭皮囊下,在脏得令人作呕的背后,他们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不,他们当然不是神,也不太像人,甚至比动物还丑……为什么他们讲话的声音总是先甜得像牛奶,然后又凶得像投石器上的石头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根本没有人敢提出这几个问题,因为可能得赔上性命。于是这些问题便只能在仆从和官宦的血液里潜藏和毒化,甚至麻痹懦夫或令前线的英勇战士胆战心惊——就在他们穿上格子上衣,披上金银打造的护胸甲时,就在前几声笑声传开之后,人们将会记得这个在未来值得举杯庆祝的日子。
古亚帕不屑地看着他们,可惜满腔的沸腾怒气无从发泄。
天一亮,他们便开始等待了。
安娜玛雅张着眼睛,心怦怦地跳着。
她整夜没睡,全身酸痛。昨晚,那个对她讲话的小孩的声音,像场旧梦般重回脑际,让她分不清是真是假。长久以来,她原以为自己知道,现在却一片茫然……
她开始害怕。
不是怕安蒂·潘拉和她的威胁,而是一种比较深沉和痛苦的害怕。
害怕太阳从此陨落,不再升天。害怕新世界在撞击声中宣布它的来临。
害怕那个小孩的话,害怕话中秘密的真实性——请照顾我的儿子,曾经被你变成蛇的那一位,因为他是当代最后一个绳结。显然,这一位就是阿塔瓦尔帕。怎么忘得了那一天,她为了帮他躲开瓦斯卡尔的军队追击,要他想象自己是一条蛇呢?请你照顾我的另一个儿子,你曾经从毒蛇手中救他一命的那一位……
此外,她还害怕那位黑眼珠和金头发的外国人,他口中说着一种她根本听不懂的话,但她的眼睛和身体却能够完全领会,好像它们早就等待他的来临了。
天一亮,他们便开始等待了。
唯一的君王结束他的斋戒期。
醒来之后,他差人送饭和酒来,之后他边用餐边听着营里的吵闹声,众人正忙着收拾行李,准备陪他一起去见那些在卡哈马尔等待他的外国人。
席坎夏拉、古亚帕和所有的将军来到他的吊床前向他请安,并且向他保证他们口中所称的“狩猎”行动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些外国人绝对跑不掉,唯一的君王。他们全被困在神庙广场的墙内,和你弟弟瓦斯卡尔当年被陷在火海里如出一辙。他们绝对找不到出路,不只是他们,连那些和他们在一起的叛徒也一样。”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们躲在广场边的一栋建筑物内,感觉得出来他们充满了害怕。”
唯一的君王再度要人为他和大王子们送酒来。他说:
“去时不要带武器。”
他发现古亚帕大吃一惊,于是便重复说:
“去时除了带捕猎的工具外,任何武器都不准带。”
大王子们点一点头。望过池边和印加行宫旁的灯心草丛,他们的眼光全落在卡哈马尔的城墙上。所有的人,喝着奇恰酒,笑谈对方那些傲慢的家伙,尚不知自己即将像一些在狩猎季中吓破胆的鹿般,傻乎乎地落入敌人的网里!
天一亮,他们便开始等待了。
在皇宫最大的厅里,他们专心地望着魏胜德·瓦勒维德修士为他们举行的弥撒。他们彼此依偎在一起,希望能忘了寒冷和恐惧;这一晚他们只睡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