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地兹,1530年1月
一整天,卡地兹城门前熙熙攘攘。
三天以来,只要天一亮,圣安东尼船边便排满了一大队马车和上了鞍的母骡。二三十个男人,像跳舞般忙上忙下,急着将一些装满面粉、鹰嘴豆、猪肉干和木柴的袋子,以及一些油灌和酒壶、装箱的羊脂或盛橘子的篮子卸下马车或骡子……
尽管一月的天气凉爽,大部分的挑夫依然光着上半身,肩上闪着豆大的汗珠。站在船尾的舱房前,贾伯晔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在舷边挂了一个文具箱,并在一张皮革的背面写下货运的内容和数量。偶尔,他也会抬头看着黑人赛巴田轻巧地顺着船壳滑进码头,在舰长严厉的监督下,掀起一块遮雨篷,打开一个袋子,大约估计,甚至仔细地数着里面的东西。假如一切符合规定,赛巴田便会高举着手,朝负责做记录的贾伯晔挥一挥。
然而有两次,他高举拳头,拇指朝下,整队的搬运夫立刻停下脚步,因为有一公担的面粉里掺杂了黑麦。稍后,又有几灌发射轻型炮弹所需的药粉没有包装好,受潮结成硬块。
“药粉一旦潮湿便成了没有效力的药粉,”赛巴田莞尔一笑。“没有效力的药粉就像是许多和轻型炮弹一起选错了阵营的士兵!”
圣安东尼号的船长是个瘦子,毛发灰白,肤色像摩尔人一样深,他恼怒地拿起部分商品,以高分贝的声音说:
“喂,黑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可不需要一个黑鬼来向我说教!我,我才是这艘船的主人!”
“对不起,船长,”赛巴田冷静地说,同时激怒了一群水手。“在船上,或许你是船长,但是在码头边,可就不是了。这里的主人是他!”
他用手指着贾伯晔,后者一察觉他们间起了争执,马上走过来。他动作干净利落,一如他的表达方法和眼神,他亲自打开那些面粉袋子和药粉罐。
众人盯着他的背部看,他们的眼珠子比赛巴田的肤色更黑。他以冷若冰霜的口气赞同检查的结果:
“赛巴田先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先生们。你们认为我应该接受这种三等货吗?这种药粉连在烤箱里都无法引爆。至于这种面粉,只有虫才会喜欢!”
商人群起抗议,船长亦抱怨连连。贾伯晔瞧了一眼越笑越开心的赛巴田后,以斩钉截铁的声音说:
“我说不要,先生们,就是不要。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将你们的货物带走,免得让赛巴田先生将它们全都丢进海里。”
其他的卸货情形一切良好。最后,终于在天黑前的一个小时,挤在圣安东尼号停泊的码头前的人潮全都退去了。
最后一辆马车走远后,码头恢复平静,只断续传来船壳和桅杆的摇晃声、海鸥的叫声或水手们修理帆布的嬉笑声。
当贾伯晔正忙着用沙砾吸干所记录的资料时,传来了一个强硬的讲话声,吓了他一跳:
“我想您应该会满意,总督的顾问先生!货舱都已装满了,而且依您的指示……”
船长像只猫一样,悄悄地走到后船舱来,指着打开的账册和贾伯晔仍握在手上的笔说: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检查我的船货。假如您想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先生,我想这就好比法官在审判案子!”
贾伯晔忍不住笑了出来:
“您内心的想法,船长,既充满了想象又错误连连。事实上,皮萨罗总督委托我一项任务,要求我尽力而为,我也的确全力以赴。算了!别不高兴了,再见。有关面粉和药粉的采购……您满钱包里从我这里勒索而去的杜卡托金币,应该足以补偿您的这项损失了。”
船长顿时面红耳赤,声音如一大桶浓缩的盐水般呛人。
“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