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胶片,”江夏纠正他,“我就是一卷胶片。”
“我们也都是观众,几个要从这部电影里寻找线索的观众。”轻子补充道,拉住江夏的手。
两节的列车叮叮当当地缓慢进站,等车的人们形成队列。江夏清楚地记得随法伊娜回家的情形。当时她前面站着一位头戴窄边礼帽的高个儿男人。来到车门前,礼帽男士还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让小法伊娜先上车。
江夏三人也在这个时候上了车。江夏开始回想,尽量使他们的一举一动与七十五年前的法伊娜完全同步。
天已擦黑,路灯和车灯纷纷点亮。三个人都早已闹起了时差。轻子拽着江夏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膀闭目养神。叶广庭眯着眼睛无所事事。江夏则望着窗外。道路两旁不再空旷。但在新景致的缝隙中,仍能不断闪现出法伊娜记忆中的街景。
车子走走停停,居然和旁边的汽车一起等红灯。就在地铁即将转入地下之前,江夏拱了拱叶广庭,说道:“差不多到了。”他一边移向车门一边仍四处望,与记忆中的画面相比较:“没错,就是这里!旁边是波士顿音乐厅。这里离她家就很近了。”
车门打开,三个人迎着涌进来的冷风下了车。
果然,不远处就是波士顿音乐厅。一九三几年时江夏随法伊娜回家时只隐约得见,一九九七年老法伊娜和詹奎斯来音乐厅欣赏小泽征尔的演出时一直假扮失明也未见到全貌。此刻它点亮周身灯火在迎接宾客的到来。这是一座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庞大建筑,样子中规中矩,古朴严肃中被周遭自下而上打出的彩色光线投射出音乐的灵动和智慧。
“在这儿拐。”走到一处转角,江夏停下来想了想,说。
“有件事我很好奇,”轻子问,“帕特提到的阿代尔是怎么回事?”
江夏耸耸肩膀:“我也觉得这事儿没个头绪。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希特勒的兄弟。希特勒有兄弟吗?”
叶广庭笑了笑:“那时候的人有个把儿兄弟姐妹倒不是奇事。只是在希特勒的光环之下又有谁会去关心他的兄弟呢?”
“帕特无疑是坚定的纳粹分子,也要把施韦尔培养成个……”
正说着,江夏忽然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从旁压将过来,连话都说不下去。他抬起头向路边一栋两层的砖楼望去,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座建筑,江夏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有两股大力在他身体里碰撞,梦里的和现实中的,形成一个大旋涡不住地把他向里拉、向里拉。江夏就这么仰视这座楼,詹奎斯和施韦尔都曾经租住过的地方。渐渐地,楼中似乎又飘出了法伊娜晦涩的琴声。詹奎斯和施韦尔坐在一旁听她弹琴,各自怀着心事。江夏定了定神,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法伊娜的家,这不是梦,不是梦……
百多年的老房子几乎完全保持了记忆中一九三几年时的样子,白色的砖墙上点缀着绿色的窗檐和白色的上提式木窗,窗框的漆皮爆起,露出了里面的木头瓤子。唯一刺眼的是在小楼的入口处凌乱地耷拉着几条已被扯断的黄色警戒线。
江夏和轻子对视一眼,似乎没了主意。叶广庭合上电脑拾级而上,拎起几乎拖到地上的警戒线来看。
“这上面有钢印的日期!2007年12月16日,早失效了。怎么着?按门铃吗?”
江夏没有动。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些警戒线,那黄色的七零八落是否一直缠绕着他的梦呢?
他没有印象了。
法伊娜的住所前被拉上了警戒线,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会不会法伊娜已经遭遇不测?警戒线是在二○○七年拉上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被清除掉。十几天后的二○○八年发生了不少事。那一年,詹奎斯和高斯坦都在中国分别实施着她的计划。八个月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