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穿过西六环路的路桥,江夏看一眼地图就向北开去。
又开了约莫有半个小时的样子,江夏按照地图的指示拐过几个弯。柏油路渐渐被土路代替,两旁时不时能看见些杂乱的砖堆,零星的土坯房中并不见灯光。江夏把车停在一处三岔口,左右已没了车走的路,车灯照处仿佛是一片不做任何用途的旷野,依稀有几处坍塌的墙垣。他熄了火,小心地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四周静得怕人,城市的喧嚣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江夏想象不出这里白天时的模样,然而在这周末的夜晚,它就像是这世界的孤儿,静静地蜷缩着,被慢慢遗忘。
江夏有些后悔。
他重新发动车子准备倒车回去。
然而就在车灯向左侧扫过的一瞬,他看到道旁一块歪斜的路牌!
“土炕路”!
江夏心中一惊,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他从手提箱里取了只长筒手电走下了车,一切都似鬼使神差一般不受控制。
路牌锈迹斑驳,但字迹仍清晰,不是“土炕路”是什么?随着眼睛渐渐适应车灯的光线,他的目光从那路牌延伸开去。这时他似乎看到远处有一座黑黑的巨大建筑,就像一座小山矗立着。
有点儿口干舌燥,他心里竟然有些激动。他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他回头看了眼路牌,然后挪动脚步向那建筑走了过去。
这就是出现在他梦中的巨大厂房!
江夏仿佛走在自己的梦里,摇摇晃晃的。
那的确是一座钢铁结构的厂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比梦中的更加破败可怖。江夏已经来到了厂房的近前。
铁门近在咫尺,他的喘息越来越重。
江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车灯在远处向这里照着,心里略微踏实了一些。
门上没有梦里见到的崭新锁头。
江夏没有过多的犹豫,他甚至忘了这是在黑漆漆的夜晚,忘了这是在一处远离人烟的荒郊野外,忘了他对这庞大得像怪物一般的厂房一无所知……
他用力拉开沉重的铁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啦嘎啦声。惊起了正在附近觅食的什么鸟,扑棱棱地成群掠过,嫌恶地叫着、抱怨着、诅咒着,渐飞渐远。
江夏没有动,拿手电往里照着,自左往右,从高到低。
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做作业的时候突然停电。这样他和楼里的小朋友就会不约而同地蹿到楼道里,从那里的窗户向黑成一片的院子里张望。如果有夜归的邻居,他们就会抄起一些小石块投掷过去,然后缩起身子听人家漫无目的的谩骂声。那种感觉很刺激,又因为躲在黑暗中而有恃无恐。如果遇到火气大的人进到他们的楼门上来寻找“肇事者”,那便再好没有。他们四散开来,分别躲进各式的大纸箱中、堆积的木板后面,让急促的脚步声、叫骂声和自己的喘息声把那无以名状的快乐推向极致。
可是此刻,江夏心中感受不到半分刺激带来的喜悦。他缓步向里挪了挪身子,见到一座庞大的储水罐贴墙而立,上面赫然是他预料中的十个大字——“生产保安全 安全保生产”。
牛逼。
江夏自言自语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词。
梦中的他接下来是朝那储水罐走去的。江夏决定就往那里去。
只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在梦里,当他快走到储水罐时,记得有个男人的声音叫了声“彭哥”。
该不会此刻也有什么人,或许便是那个“彭哥”,正在黑暗中看着他吧?
这一想非同小可。刚才的所有无畏都因此而被击得粉碎。他感觉一股凉意沿着后脊梁直蹿上来。
江夏用手电在地上照了照,那光竟有些颤抖了。
他将地上一根尺把长的钢管捡了起来。手心上已渗出一层